林氏很生气。
三房一家一直听话, 这样关起门吃独食还是头一回。并且,他们明明知道她在家中, 还故意关门, 对她没有一点孝心不说,昨天刚吃了那么多肉,今天又吃, 分明就是觉得分家这是挺好,值得买肉庆祝。
她越想越生气, 偏余烟烟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奶, 婶娘他们太不像话了。家里为了大哥的盘缠都愁成了那般, 他们居然还有闲心吃肉……”
余烟烟自记事起, 三房的几个姐妹无论吃的用的都不如她,甚至还要下地干活, 要多苦有多苦。而她和三姐妹是不同的,可是如今, 姐妹三人从昨天开始就比她过得好,那么多肉吃下去, 别说挨打, 连骂都没有。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奶,他们不喜欢我不给我吃就算了。您是长辈,他们对长辈竟然没有一点孝心,不叫您一起吃就算了, 拿个小碗分些过来,好歹是个心意。”
本就生气的林氏让她撺掇得怒火冲天。但也只是生气而已,此时她别说打人,自己站都站不直,骂人吧,喉咙还痛,简直拿屋中几人无法。再说,昨天分家的条件堪称苛刻,真要闹大了,外人会说闲话。
庄户人家是不怕闲话的,可是余家不同,余家有三个读书人,名声最是要紧……踌躇半晌,她恨恨转身离去。
而屋中的几人没空注意外面的动静,姐妹三人正认真吃饭,她们嚼得细致,没有如往日一般狼吞虎咽。因为她们知道,桌上的这些饭菜大半都是她们姐妹三人的,没有人会跟她们抢,也没有人会骂她们吃得多,更不会吃到一半被骂出去干活。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回这样放心大胆地吃。
余粮吃着,眼圈就红了。
余成富端着碗,很不好意思,“你垒灶台怎么不叫我帮忙呢?”
“你昨天睡得晚,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楚云梨语气平淡,“比起以前早上起来忙里忙外,垒个灶台而已,压根儿就不算活儿。又没有人催着要吃饭,什么时候做好了什么时候吃,咱们又不着急。”
余成富愈发羞愧,以前早饭迟了耽搁了一家人出门,林氏肯定要骂人的。
而今天的饭确实比那边晚,但却没有人指手划脚。
“昨天我很难受,半宿都睡不着。所以今日起晚了,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家的早饭就成了午饭了。”余成富调侃一句,端着碗闻着肉香,本来他想着留给三个女儿吃,到底忍不住夹了一块放进口中。滋味美妙,实在太好吃了!
于是,又去夹一块。
楚云梨抬手给来娣夹了块肉,“分家了就得自立,人活着就得糊口,灶台和锅碗瓢盆都得备上,要是自己心里没数,饿死了也没人施舍。”
余成富本来是玩笑一句,谁知被她这样不客气地说教。在三个孩子面前,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反驳道,“有了灶台和锅碗瓢盆,没有下锅的米也是枉然。”
楚云梨终于抬眼看他,“所以呢?你打算怎样养活你的妻女?”
余成富皱眉沉思,“爹娘就分十斤粮食,这里已经去了两三斤了,最多只能吃两天……”他有些迟疑,“要不,我把这肉给娘送一小碗去,让她收回分家的话,咱们家苦是苦一点,至少不会饿肚子。”
楚云梨:“……”想把手中的碗给他扣头上!
砸死算了!
她费劲巴拉撩拨了两日,一次次试探林氏的底线。好不容易才分的家,他可倒好,还想住在一起。
姐妹三人也紧张地抬起头看向母亲。
楚云梨讥讽,“住在一起她们三姐妹就没吃饱过。那是天天都在饿肚子!这顿饭虽然花了两斤多粮食,至少能让我们吃个饱!”
余成富哑口无言,因为这是实话,他低声道,“这不是饿肚子的事,光宗耀祖他们就要考试,万一得中,鱼儿她们就是秀才的妹妹,这整个镇上的人家还不是任由她们挑?她们过得好,咱们俩也有侄子依靠,老有所依。”
“你这是白日做梦!”楚云梨毫不客气,之前李奉喜在公公婆婆面前乖巧沉默,对着自己男人偶尔还是会生气,所以,在他面前不用那么小心。
她继续道,“不提你娘给鱼儿定的那亲事简直黑了心肝。咱们夫妻领着三个孩子这些年干的活儿光宗耀祖他们没亲眼所见,但至少是知道的吧。哪天的饭不是我们三房做的?哪天的衣裳不是我们洗的?就是他们的书房 ,那也是我们在打扫。你娘打骂我们母女四人压根儿就没掩饰过,他们又不是聋子瞎子,还是秀才称赞过的聪明人,要说他们不知道三房的辛苦,鬼都不信!”
“可昨天你爹一说分家,他们劝都没劝,心安理得地写那种契书,就这还指望得上?”
余成富脸涨得通红,“咱们没儿子,老了怎么办?死了都没人送终。”
楚云梨嗤笑,“挪不动了就干脆去死,你想指望谁照顾?至于死了的事,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
余成富:“……”
姐妹三人听着爹娘吵架,假装认真吃饭,听到这里鱼儿抬起头来看着母亲,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话,到底还是没出声。
“你要真想和你爹娘住,你就自己去。或者你再娶一门给你生个儿子也行,千万别拉上我们娘几个。”边上姐妹三人已经把碗垒了起来,明显不打算再吃,肉还剩下一半。楚云梨也放下碗,“我可不想再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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