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颤,仔细听发现是敲门声后,她飞快上前开门。
看到门外的高明怀,她愣了一下,左右观望一圈,飞快把人拉进门。
把门关好后,她迫不及待问:“你怎么来了?”又焦急问:“你们夫妻俩这几日如何?”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高明怀心里就烦躁:“还是那样。她根本不肯原谅我,我一回去就浇我热水。”
洪喜雨哑口无言。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事情闹开,她名声尽毁,对孩子也不好。她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搬家的事。
可此事闹得那么大,整个城里少有人不知。她又能搬去哪儿?
要是去外地,她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身边没有男人,她就是去了也是让人欺负的份,再说了,她如今根本没有存下多少银子。
“明怀,现在外头的人都在骂我。”洪喜雨哭着道:“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话高明怀也想问。
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女子,他心里再无以前的怜惜,反而满心烦躁。
“你别哭了。”
洪喜雨抽泣着道:“我忍不住……”
高明怀也想哭,随口安慰:“你少出门。谁都有自己的事,过一段时间就没人管你了。”
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洪喜雨哭得愈发厉害:“我哪做错了?我不就是想找个人照顾我们母子吗?邰三鱼她忒狠了,简直不给我们母子留活路,她这是想逼死我们!”
又哭又闹的,高明怀心里愈发烦躁,若不是他如今无家可归,真的想掉头就走。
他揉了揉眉心:“有饭吃吗?”
转悠半天,他肚子都饿了。
洪喜雨哭声一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她哭着责备:“你是不是也要把我逼死才甘心?”语罢,开始哭嚎。
高明怀恼了:“不就是吃你一顿饭嘛。你们母子俩吃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是我给的?”
“我住的这房子可跟你没关系。”洪喜雨强调。
高明怀瞪着她:“喜雨,做人可不能没良心。我养了你们母子这么多年,你家里的米难道不是我买的,我吃你一顿怎么了?”
他逛了半日,本就满心烦躁。恼怒之下,眼睛瞪得老大。
洪喜雨被吓着了,忍不住后退两步,胸间忽然涌起一股恶心,整个胃里翻江倒海。她咳了一声,便吐了出来。
满院子瞬间都是呕吐后的酸臭味,高明怀捏着鼻子。看到她吐得黄疸水都出来了还忍不住干呕,两眼泪汪汪的,着实可怜。他心里生出了一点歉意:“喜雨,你生病了吗?你别着急,我不气你了就是。”
洪喜雨好不容易止住呕吐,想到自己的月事已经过了几天,当即面色大变,本就苍白的脸变成了惨白。她抬起头,声音微颤:“明怀,我月事晚了七天了。”
高明怀和邰三鱼做了许多年的夫妻,曾经两人没少期待好消息。他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当即面上一喜:“你的意思是……”
洪喜雨眼泪汪汪,整个人虚弱无比:“本来我还以为是最近被你给气得缓了几天,可方才我吐成这样……我还是当年怀着安儿的时候会如此。”
提起安儿,高明怀只觉如鲠在喉。
他疼了近十年的孩子突然发现不是自己亲生,想起一次就憋屈一回,不过,洪喜雨这一回有孕,定然是他的孩子!
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儿子呢?
高明怀越想越兴奋,飞快上前把人扶起:“别太伤心。有了孩子咱就生,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总不会让你们母子饿肚子的。”
洪喜雨面色复杂,哪里不知道这男人是为了腹中孩子才突然转变了态度?
当下推开他:“明怀,你已经想和我分开。这个孩子……还是别生了吧?”
高明怀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哪里舍得放手?当即强调道:“生!我肯定养得起你们母子。”
洪喜雨看着他:“我都听说了,邰三鱼想跟你和离,还什么都不留给你。你拿什么养?”
真要是去外头做苦力赚几文铜板回来养……洪喜雨自己都不够花。再说,她要是想过苦日子,也不会给人做这么多年外室。
看她满腹疑虑,高明怀将人揽入怀中:“你别多想,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洪喜雨不知想到什么,眼神茫然,喃喃道:“我怕你会后悔。”
“不会!”高明怀语气笃定。
他和邰三鱼感情不错,会到外头找洪喜雨,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她,而是为了生儿子。
当然了,后来两人多年相处,感情也是有的。如今她有了孩子,高明怀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哪怕出去做苦力,也要把他们母子养好。
做苦力还是十多年前的事,高明怀现在想做也搬不动,他自己也受不了那份罪,想了想:“我会去寻求她原谅,然后重新接手铺子,以后的事……咱们再说,总不会让你们母子饿了肚子的。”
言下之意,他还想恢复以前那样的日子。
洪喜雨本来也想继续过那样的日子,可是,现如今情形不同,他们俩之间的那点事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都会对她指指点点……只要出门就觉得窒息。
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她脸皮厚,早已经寻了短见。
但是,不和他继续来往,洪喜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去处。当下低声道:“她都生你气了,还闹得那么大,又怎么可能会原谅你?”
高明怀站起身,负手在屋中转悠了几圈,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她会原谅我的!”
*
楚云梨知道高明怀不会罢休,肯定会回来纠缠。所以,灶中十二个时辰都烧着热水,但凡看到他回来,立刻就泼上一盆。
这招很好使。至少,几次之后,高明怀已不敢靠近门口。
楚云梨接手了铺子后,改动了不少。白天都挺忙,夜里挺疲惫的,回来倒头就睡。
深夜里,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冷笑。轻手轻脚起身,七月的天气炎热,她睡觉都开着窗户。
也不开门,像猫一般从窗户跳了出去,月色下一抹影子闪过,她人已经到了厨房。锅中热水蒸腾,靠近就出了一身汗。她拎过一只木盆,开始往里装热水。
期间还抬头看了一眼费劲爬上墙头正往下跳的高大人影。
高明怀跳下墙头,喘了几口气,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轻手轻脚地靠近正房。
就着月光,他只隐约看到床上的帐幔,里面的被子翻卷起,像是有人,又像是没人。
不过,他想到邰三鱼本来就瘦,最近遭逢大变,兴许更瘦,看不出人形也是有的。搬了一把屋檐下的椅子踩着,正想翻窗进去,突然察觉不对。回头一瞧,只见面前一只木盆扬起,热气扑面而来。
情急之下,高明怀只来得及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脸,下一瞬,手上脸上胸口上巨痛传来,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一声尖叫在黑夜中划破长空。
一瞬间,周围狗吠声起,各家各户亮起了烛火。没多久就有人在外头敲门。
“三鱼……是你家出了事吗?”
“英子她娘,快开门啊!”
高明怀挨了一下,痛得险些晕过去。
不过,这也不是晕的时候。他跌跌撞撞地扑向院子里的水缸,整个翻滚落进去。
楚云梨打开了门。
众人举着火把进来,看到院子里水缸中挣扎惨叫的人,面面相觑。
本来以为是贼人,没想到是人家夫妻俩吵闹。
“这怎么回事啊?”
楚云梨摊手:“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不让他进门,没想到他夜里翻墙也要进来,我眼睛不太好,月色下朦朦胧胧的,我只看到一个人影,还以为是最近家里没有男人有人起了贼心。顺手就打了一盆热水倒上……然后就这样了。”
高明怀疼痛之余,听到这话,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邰三鱼,你太狠了。”高明怀满脸悲愤:“咱们这城里何时有过贼?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夜里翻你的墙头?”
“那可不一定。”有妇人不赞同:“最近你们家里就得母女两人,有人惦记很正常。谁让你夜里鬼鬼祟祟的?”
高明怀振振有词:“我回我自己家,你管我何时回?”
他脸上已经长起了泡,一说话扯得到处都疼,痛得他呲牙咧嘴。
楚云梨拎着木盆去了厨房装了一盆热水,作势要泼:“高明怀,我说过见你一次泼你一次。刚才我也没有泼错,你要是还不滚……”
看着那个盆,高明怀心弦一颤:“邰三鱼,这么多人在,你小心伤着了别人。”
楚云梨端着热水靠近了些:“大家都让开。”
众人退了好几步。
水缸旁瞬间只剩下夫妻两人。
高明怀:“……”
他大喊:“三鱼,我错了!你别泼!”
“不走是吧?”楚云梨一盆热水兜头给他浇了下去。
又是一声惨叫。
天气太热,楚云梨一盆热水下去,整个缸中的水都已经被带热。
高明怀身上本来就被烫伤,被热水一泡,哪里还忍得住?
当即像是一条脱水的鱼般从水中跳出,整个人在地上活蹦乱跳,不停地撕扯身上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