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任妻子(完)
一开始, 郑闻还饶有兴致地看着。
看了两刻钟,郑闻有些站不住了, 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外面磕得头破血流的胡知府, 疑惑问:“他不疼吗?”
楚云梨倒也能理解:“这会儿的疼痛若能换得李大人的原谅,是很划算的。”
郑闻深以为然,如果被关入大牢判刑, 那才真的是生不如死。
一个时辰后, 胡知府磕晕了过去。
哪怕晕了,郑府的大门也没打开。
堂堂知府下跪请罪, 此消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去。
早先知府大人还满城寻人, 怎么突然就开始求饶?
再一打听, 得知知府大人口中唤“大哥”, 据众人所知, 胡知府母亲只生养了他一个, 可没有什么兄长。
李大人本就有意将胡知府宠妾灭妻之事闹大,于是,很快许多人都得知, 胡知府喊的是大舅兄……他这些年来在城里是如何对待夫人的, 凡是来往过的人都知道。
如此, 求饶就在情理之中了。
郑意在家里等着好消息, 本以为这一回郑府一定完蛋, 哥哥回头一定会求饶。她还想着柳青青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模样,就得知前衙那边官兵已经回来。
她迫不及待往前跑, 可走近了后发现, 官兵们很快就散开各自回家了。找了几个相熟的过来一打听, 就听说郑府来了个李大人的事。
一瞬间,郑意脑中轰然一声。
震得她险些站立不稳, 她扶住丫鬟的手,颤声问:“你们没听错?”
官兵们常年在衙门当差,知道的律法要比普通人多一点。比如官员最忌讳宠妾灭妻,看着面前吓得面如土色的郑姨娘,官兵木着脸道:“那位李大人自称是夫人的兄长,还怒斥大人这些年来亏待夫人的事……”
郑意进门多年,自然知道李溪有个兄长在京城做官,前两天人不见了,胡知府还以此威胁她把人交出来,话里话外都表明,如果李大人知道了妹妹这些年过的日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此,郑意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前衙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没多久,额头红肿昏迷不醒的胡知府也被人抬了回来。
郑意只是一时间吓着了才会晕倒,回到后衙就醒了过来,正越想越怕,得知胡知府回来,急忙连滚带爬滚下床跑出去接。
看到闭着眼的胡知府,郑意惊声大喊:“赶紧请大夫!”
话刚吼出,胡知府就睁开了眼。
郑意见状大喜:“大人,你醒了!”
“你们出去。”胡知府虚弱地摆摆手。
下人鱼贯而出,屋子里只剩下两人,郑意扑到床前:“大人,你没事太好了。我好害怕……”
话音未落,胡知府自己坐了起来,和方才虚弱的模样判若两人,只是面色难看无比。
郑意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大人,你疼不疼?”
疼是疼,但还没到晕的地步。胡知府刚才本就是苦肉计,如果能顺利入得郑府,也就有了和大舅兄解释的机会。如今看来,李大人对他的怒气,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想到此,胡知府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郑意心里害怕:“大人,李大人那边……”
“铁了心的要追究我宠妾灭妻之事。”他抬起头,看向面色苍白的郑意:“你给夫人下毒的事,肯定瞒不住了。”
身为妾室毒害主母,按律要罪加一等。更何况郑意把人困在床上近十年……她面色变成了惨白:“大人,你要救我。”
胡知府满脸疲惫:“我自救都难,救不了你。”
郑意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那怎么办?”
“除非李大人不去告状,李溪也不追究。”胡知府长叹一声:“可这怎么可能?”
郑意听到这些话,眼神明明灭灭,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大夫到了。
包扎好额头,又配过药,胡知府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郑意在他床前坐了许久,缓缓起身出了门。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出门,胡知府就睁开了眼,看着她刚关上的门,眼神凌厉无比。
随着胡知府在郑府大门外求饶的事情传出,不少人都知道郑府内住了一位京城来的官员。于是,从当日下午起,就有许多人送上拜帖,短短半天,已经装了两箩筐。
管事禀告完此事,一脸为难:“老爷,还有好多人暗地里给了门房好处,想让他们把帖子早些送到你面前。门房不收还不行……”
李大人摆摆手:“我这一次来只是见妹妹,至于别的……如果有冤屈,我可帮着递往京城,若只是想和我认识,那就没必要了。”
晚膳后,楚云梨刚洗漱完,就得知郑意上门。
当然了,这一回她同样被拦在了外头。不一样的是郑意没有硬闯,乖乖等着门房禀告。
郑闻自认对妹妹仁至义尽,不肯见人。
都说见面三分情,郑意人都没见着,不甘心就此离开。还是和以前一样闯了进来,郑闻干脆避而不见,跑去了偏院里。
整个郑府那么大,郑意遍寻不着人,只能焦急地四处乱窜,绕过一个拱门,忽然看到站在园子里的楚云梨,脚下顿了顿,飞快上前:“柳青青,我大哥呢?”
楚云梨是特意站在这里等她的,只为了让柳青青看郑意焦急担忧害怕的神情。
“我不知道。”
郑意再次上前两步,没了以前的嚣张,态度温和:“我找我大哥有急事。”说着,脱了一个镯子下来就要往她手上套。
楚云梨抬手一让,道:“我这比你那个水头好。”郑府比她富裕得多。
郑意:“……”
这也不是生气的时候,她按捺住心里的愤怒,勉强笑道:“大哥生我的气,你身为他妻子,就该想法子让我们重归于好。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你只告诉我他在何处就行。”
“他和李大人下棋。”楚云梨好心给她指了方向:“就在那边的园子。”
郑意:“……”她这时候凑上去,和自投罗网有何区别?
李大人此时怕是恨不能把她抽筋扒皮,她躲都来不及,哪儿会往上凑?
可此事迫在眉睫,郑意眼神一转,道:“柳青青,你去帮我请了大哥过来,回头我有厚礼相送。”
楚云梨摇摇手指:“我不干。”
郑意咬了咬牙:“柳青青,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云梨眉眼弯弯:“你如今自保都难,吓唬谁呢?”
“你……”郑意气得手都抬了起来,似乎想要打她巴掌。抬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又把手收回,道:“我要住在这里。”
楚云梨似笑非笑:“府中没人欢迎你。”
“用不着你管。”郑意侧头,吩咐身边的丫鬟帮她收拾屋子。
两人不欢而散。
楚云梨一直让人盯着她,没多久就得到消息,郑意在暗地里打听李溪的住处。
想了想,她去见了李大人,把此事告知了他。
郑意今日上门来,是想让哥哥帮自己求求情。
求情是其一,她心底里还有更隐秘的想法。说到底,哥哥只是一个富商,在这城里兴许还有几分脸面,可到了京城,连个屁也算不上,没人会拿他当一回事。
她不想沦为阶下囚,就得想别的法子。
如果没有人告状……她自然不会有事。
所以,郑意今日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些药。她费了点波折才打听到了李家兄妹各自的住处,可惜,在吩咐丫鬟下毒时不太顺利。
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地磕头求饶:“夫人,奴婢该忠心为您,可我的家人无辜。李大人是官员,夫人也是诰命夫人,要是奴婢动手之后被查出来,还会连累家人。夫人……求夫人怜惜奴婢。”
郑意气得脸色铁青:“我是让你去找人,你做得隐蔽一些,不会有人发现。”
丫鬟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夫人,现在不比当初,不是奴婢一个人怕拖累家人,这府中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李大人是京城官员,没人敢动手。”
郑意知道丫鬟所言不虚,强调:“那就多给银子……”
“这就不是银子的事。”丫鬟继续磕头:“夫人,您收手吧。”
郑意已经收不了手。
她一个妾室,谋害主母多年,按照律法,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大牢。更何况,她自己知道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前面几位郑夫人之死……郑闻已经有了怀疑,树倒猢狲散,她要是真完了,下面动手的人肯定会毫不客气的指证于她。
想到这些,郑意袖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不想沦为阶下囚!
想到此,她霍然起身,狠狠将丫鬟踹倒在地,大踏步走出门去。
她先去了李溪的院子。
对此,她也是仔细想过了的。
只要李溪不在,李大人想要告她,就得有证据,至少,不如她活着来得简单。
进了园子,郑意一路遮遮掩掩进了小厨房,将药下入了正在秃噜着的药罐中。
一切都很顺利。
站在园子外,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鬼鬼祟祟摸去了李大人的院子,门口守着两个人,她等了半天,在一个人去茅房,另一个人弯腰整理鞋子时,飞快跑了进去。
小厨房里刚好没人,她掏出药包,正打算把药抖进去,忽然听到门外有不少脚步声。她心下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暗,门口乌泱泱站了一大片人,将她手中抖药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郑意浑身瘫软,跌坐在地,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她就要成功了,就只差最后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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