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你阿公可好些了?”
这里称呼外祖父为阿公,配着当地特有的语气,很是亲密。
陈平安摇摇头,眼圈微红:“一直都没有醒过来。额头也烫。”
有了记忆,楚云梨才知道,刚才她扛的那一大捆柴火,是杜月娟从山上砍回来准备扛去镇上卖掉换药给父亲治病的。
杜父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最近入秋,秋老虎晒人,白天黑夜温差极大,他就又病了。
他搬到村里时确实攒了不少银子,但他自己生病,加上杜月娟难产养身,还有这么多年的花销,已经花去了大半。最后剩下的那点,全部都交给了陈大江。
于是,在陈大江走后的这几年里,祖孙三人的日子过得挺拮据。最近杜父病了,家里当真拿不出银子来帮他治病。
杜月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父亲病得越来越重,刚好最近要入冬,镇上和县城里不少人都需要柴火,她一咬牙,独自进了山。
柴火是砍到了,可惜扛回来太累。楚云梨方才给丢到了路旁。
“安儿乖,你先把这衣衫换了。”楚云梨扯了扯他湿透了的裤脚:“这样会生病的,娘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
安儿乖巧应下,回了自己的房。
楚云梨关上了门窗,找出了针,在火上燎过一遍,开始施针。几轮下来,满脸潮红的杜父面色渐渐如常。
但想要他好转,还是得喝药。
如果是一般人,山上采的药也能治病。可杜父不同,他身子虚弱,得用一些好药。
看着雨势渐小,楚云梨出了门,没有去扛柴火……事实上,那么大的一捆柴,就算是搬到镇上,也只能卖几文钱。
砍上个几十捆,兴许能换回一副药。
时间太久,杜父等不了。再说,能够有更轻省的办法,为何不用?
楚云梨换下了湿衣,带上蓑衣斗篷,去村里唯一一户青砖人家敲门,一个四十岁的丰腴妇人打开了门,看到是她,有些意外:“月娟,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些事想找大叔商量。”楚云梨拆下了身上的蓑衣:“大娘,叔在家吗?”
妇人眼神一转,顿时眉开眼笑:“在的,你赶紧屋里坐,我闲来无事,正在炸饼子吃,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楚云梨笑着谢过,看向了屋子里坐着的中年汉子:“大叔,你的提议我仔细想过了,我可以答应你。”
中年汉子一喜:“你爹也答应吗?”
楚云梨摇头:“他答应不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
楚云梨解释:“我爹病了,正等着喝药。我家里实在没有银子,所以才找上了门。大叔,就是您曾经说的,我们出方子和酿酒的手艺,其余的都是您出,卖出酒来对半分。”
中年汉子是这个村的村长,人都称他富贵。
陈富贵大喜过望:“那咱们现在就立契书?”
楚云梨摆了摆手:“我得先让我爹喝上药。你得借我银子。”
如果是单纯的上门借银,陈富贵肯定不乐意,不过,两家要合伙做生意,这酿酒方子要是拿到手,那可就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当即就拿出了三两银子:“先去给你爹治病吧!回头我找好了地方,买了粮食后,就请你们过来。对了,契书要先写。”
他开始磨墨,歉然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们合伙做生意,以后的日子还长,立字为据才好。”
楚云梨也没有拒绝,爽快地在那上面按了手印,然后拿着银子赶往镇上。
这么大的雨天,路上泥泞不堪,大夫看到她顶着雨幕奔进来,道:“可是急症?”
今儿这天跟漏了似的,如果不是急症等着大夫救命,也没人会上门。
楚云梨颔首:“帮我配副药吧!”
听到这话,大夫着实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大夫并不想这个时候出门。可若真的十万火急,等着救命,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去了。
配药时,大夫问及病症,楚云梨并没有实话实说,而是说了一些别的病症,刚好让大夫配出她想要的药材。
回去的路上,雨势渐小,楚云梨要在路旁采了一些药配在一起。
熬了药灌给杜父,他终于在天黑之前醒了过来。
刚病了一场,杜父还是虚弱,靠在床头上,面色苍白,听到女儿的话后,顿时瞪大了眼:“你把方子卖了?”
“对。”楚云梨一本正经:“要是我砍柴来救命,您根本等不到那时候。爹,那个方子是祖辈传下来我们过上好日子的,可不是让我们守着方子等死。”
上辈子,杜父就没能等到女儿配来的药,睡梦中就去了。
让人难受的是,杜家并不是真穷。或者说,陈大江并没有那么穷,他只是不愿意把银子拿回来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