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孕。
除开叶鱼儿腹中那个父不详的孩子,胡家的血脉就只剩下这一双姐妹花。
只有女儿的时候想儿子,发现这辈子都没有子嗣时,胡母又觉得,女儿也挺好。所以,听到两个孙女要改姓,她立刻就炸了:“我不许!”
楚云梨嗤笑:“胡大平那样一个混账,谁做他的孩子谁倒霉,你要是真为了孩子好,就该答应改姓!”
眼看儿媳似乎铁了心,胡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道:“秋喜,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她叹口气:“这些年来,你在家里的付出我都看在眼中。我是嫌弃你,但我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嘴上说说,绝对没有坏心的。在我眼中,我的儿媳只有你一人,谁也不能越过你去……咱们最近生了些误会,但我心底里最认同的还是你。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奶商量着把你接回去……在娘家坐月子始终不好,会把霉运带给你二叔的,他们住在镇上不计较,但肯定会为难你奶,你奶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也不想让她为难,对不对?”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
楚云梨没有打断,也是没那精力,躺在床上像看戏似的,听完了后,道:“知道胡大平是一摊臭烂泥,我怎么可能再回?”
“就算为了两个孩子,我也不会回头。”楚云梨伸手指了指大门:“你不用虚情假意,假装对我和孩子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说这些好话,不外乎就是觉得胡大平以后子嗣艰难,只能指着她们姐妹。大概还想省下让我闭嘴的银子……你实在太会过日子了。”
最后一句,她夸得真心实意。
胡母却不觉得荣幸,因为她突然发现,儿媳如今变得精明,一点都不好哄。
“秋喜……”
门口处况祖母还等着,楚云梨见她只想求情,没有拿银子的意思,扬声道:“祖母,你让隔壁三叔送你一趟,快去快回。”
况祖母有些迟疑,在她看来,这女子嫁了人后就是一辈子。如今胡家又有和好的意思……不过,看到孙女态度坚决,她也不再强求,飞快消失在院子里。
胡母彻底急了,奔出去把人拽住。
况祖母大喊:“我一个老人家,你要是把我拽摔着了,可得给我治伤!”
动静闹得颇大,胡母这两天丢尽了颜面,是真的怕别人议论。用了力气将人拽回房中:“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报官。”
楚云梨朝她伸出了手:“你给了刘虎十两,我总不能比他少吧?”
胡母捶胸顿足:“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杀人触犯律法,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敢干那种要命的事。”楚云梨一本正经:“你给不给?”
胡母不敢不给。
她又求了几句,见祖孙俩不为所动,咬牙道:“我给你写借据。”
楚云梨嗤笑:“你们胡家本身也不算多富裕。先前已拿出了十两,家中就算还有银子,应该也不多了,想让你们还十两,下辈子还差不多。我不要借据,那玩意不靠谱。你就是写一万两,拿不出来都是白搭!”
她看了看天色:“一个时辰之后,我若是没有看到银子,别怪我不客气。”
胡母:“……”
她回家拿了五两,又回到娘家去求,紧赶慢赶凑够了十两送到楚云梨手中。
楚云梨掂着手里的银子,道:“我还有要求,往后你们胡家人没事少出现在我们母女面前。若是被我得知你们偷孩子……只要敢动手,我即刻就去衙门报官。”
听到这话,胡母是真的觉得自家要被儿子干的蠢事给拖累死。
*
接下来一段日子,楚云梨在家中坐月子,胡家父子两人躺在家里养伤。
其实,刘虎下手有分寸,没想要他们性命。都是些皮外伤,父子两人早在第二日就能勉强下地,但却一直没出门,实在是……丢人!
至于刘虎一家,他拿到银子后,就将妻子和寡母一并带去了镇上。说起来,要不是胡家赔的十两银子,他还真没这底气。
一转眼,楚云梨满月了。
添丁是件喜事,哪怕是个闺女,况祖母也还是宴请了不少客人。村里的人是知道况秋喜和离的事,但村外和镇上的人好多都不知。
况祖母办这场满月,其实是深思熟虑过的。孙女还年轻,身边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想要找到这个人,就得先让外人知道孙女已经独居,可以议亲。
况祖母多年来,独居在村子里,向来与人为善,从不和人争执吵闹。满月那日,来的人挺多。几乎整个村的人都到了。
一切都挺顺利,直到上了桌。村头有马车过来,在况家院子外停下,从马车里下来的人,是况秋喜二叔一家。
二叔况明,成亲后很少回村里。不过,因为他在镇上的医馆,村里人都挺熟悉他。
不过,楚云梨可没忘记,因为那枚药丸,母子俩是断绝了关系的。况祖母看到一家三口,先是一愣,随即就有些惊惶,她手不自觉地揪着衣摆,勉强挤出一抹笑:“阿明,你回来了?”
况明动作微顿,颔首道:“对。”
说着话,就从马车里往下搬东西。
一连拿出好几个匣子,直接塞到了况祖母手中:“好好收着,这些是我给秋喜准备的满月礼!”
况明在镇上很少回来,众人虽然没看到母子俩争执,但也猜得到母子感情应该一般。况祖母年纪都那么大了,身为儿子,回来得实在太少了。
众人低声议论。况祖母回过神来,察觉到手上压着的分量,唇边不自觉绽开了一抹笑:“快进来,刚好主桌上还有两位置,你带着媳妇去坐。”
况明沉默了下:“好。”
因为他回来,桌上的人热络了不少,毕竟,和大夫亲近的机会不多,人吃五谷杂粮就得生病。大家伙都希望以后再碰上况明时能少一点药费。
楚云梨坐在屋中,开着窗户将院子里的情形全部收入眼中。看况明和众人言笑晏晏,心底思量开了。
看这模样,母子俩不像是没有丝毫情意的模样。
况明的妻子高氏还进门来探望,弯腰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道: “是有点弱,得好好养。”她提醒道:“这样的孩子要格外仔细……”说着,叹息一声:“你这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
楚云梨好奇:“二婶觉得我错了么?”
高氏摇头:“你这丫头命苦。”
况秋喜确实命苦,好歹有个祖母,否则就真的像是泡在黄连罐子里一般,一辈子找不到丝毫甜意。
“二婶,我没有吃那颗药,稍后让奶还给你们。”
高氏讶然:“没吃?”
她惊奇地上下打量楚云梨:“就你那身子骨,没吃药是怎么熬过来的?”
“反正没死。”楚云梨面色漠然:“我被人欺辱至此,且舍不得死。”
高氏有些尴尬,很快起身出门。
满月一切顺利,等到楚云梨再次站到窗前时,发现况明一家已经离开了。
怎么说呢,母子情分是有。他们应该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况祖母照顾孙女。
毕竟,况秋喜已经嫁人十年,况祖母还一直护着……相比之下,跟儿子生疏得多。落在况明眼中,心头难免失衡。
满了月,楚云梨迫不及待地去了镇上。
她到这里这么久,还一次都没去过。这手头的银子是越多越好,她可没打算闲着。
到镇上转悠了一圈,给孩子买了不少东西。又给胡小草挑了头绳和衣料,正打算回来时,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看到了叶鱼儿。
这算是楚云梨到这里来后,第二次与她见面。
比起上一回,如今的叶鱼儿憔悴了许多,脸颊瘦削,只剩一个肚子隆起。
她也看到了楚云梨,当即别开了眼。
楚云梨缓步上前:“叶鱼儿,我知道胡大平没有欺辱你,你们是两厢情愿。”
短短一句话,叶鱼儿面色煞白:“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楚云梨上下打量她:“看你这样子,似乎过得不太好?”
刘虎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从来也不会体贴妻子。之前善待叶鱼儿,是念在她替自己照顾母亲。后来,得知她竟然被人欺辱,他哪里还会客气?
之前少有的温柔不在,三天两头还会嘲讽谩骂,好在看着她有孩子才没有动手。否则,叶鱼儿早就落胎了。不过,就叶鱼儿知道的,刘虎已经在暗地里打听擅长妇人之症的大夫,想讨一副落胎药。
说实话,叶鱼儿最近过的日子真的像是泡尽了苦水里,偏她还无处诉说。
只是被人欺辱,刘虎就已经这般不客气。若是得知她是愿意主动和男人苟且,怕是立刻就要她的性命!
叶鱼儿满脸惊慌:“秋喜,你也是女子,何苦要为难于我?”
楚云梨嘲讽道:“之前你和胡大平暗中来往时,就知道我的艰难,你还说我为难你。难道不是你先为难我的吗?”
“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叶鱼儿从善如流:“你就当我没见过我,行么?”
楚云梨摇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