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声带像是生了锈:“你刚才,在干什么?”
”嗯?”
”你在溪边干什么?”
“……洗手,”李月驰举起左手,他的手背发红,“水有点冷。”
唐蘅一下子卸了力气,拉开车门靠在椅背上。
李月驰看了看他,没说话。
越野车复又行驶在山间,只不过这次速度慢了下来,路也比来时细窄很多,几次转弯几乎贴着山崖,十分惊险。
到达李坝组,学生们按照提前分好的小组,由向导带着走访去了。唐蘅没有具体的任务,而是进行一些随机调查。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了几分钟,李月驰问:“刚才怎么了?”
他一脸平静,衬得唐蘅像在赌气。
“你能不能别吓我,”唐蘅硬邦邦地说,“刚才你突然去溪边,我以为——”
“你以为我要跳河啊?”李月驰笑了,“水那么浅,我就是想跳也淹不死。”
“还有半路上,你倒退……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如果真的踩空怎么办?如果我反应慢半秒来不及拉你怎么办?”唐蘅越说越快,几乎把一路上的胆战心惊都倾吐出来了,“你没看见那下面有多深么,摔下去必死无疑你不知道?这种事你——你不能拿来开玩笑,李月驰。”
李月驰停下脚步,表情仍然很轻松。
“你真的觉得我赌的是会不会踩空?”他看着唐蘅,目光似有几分志在必得的笑意,“我赌的是你会不会让我退第三步。”
唐蘅默然,几秒后说:“你就那么相信我会拦住你,答应你。”
“对,”李月驰忽然伸手,在唐蘅右手手心用力捏了一下,“凭那天晚上你见到我时那副表情,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好,好吧。唐蘅无言地、认命地想,至少他不是真的想死。那么就算六年之后仍然被他拿捏在掌心里,也认了。
“反应过来没有?”李月驰拍拍唐蘅的脸,“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四下无人,唯有两颗桃树,一畦菜田,远处几声隐约的鸡鸣。
唐蘅说:“所以呢?”他还是没法想象自己又和李月驰在一起这件事。
“按顺序来,互相了解一下?”
“……可以。”
“提问吧,一人一个,”李月驰说,“你先?”
唐蘅觉得这像一场游戏,或者说本来如此,“你是什么时候出狱的?我是说,具体日期。”然而就算是游戏,能知道关于他的事,似乎也不错。
“一六年,十二月十一号。”
“噢。”那时他在干什么?刚到澳门不久。
李月驰:“这六年,你谈过恋爱么?”
“……”唐蘅不想撒谎,但是如果老实说“没有”——
“我知道了,”李月驰却笑了一下,又是那种志在必得的笑,“你问吧。”
唐蘅沉默几秒:“那个女孩是谁?”
“小学同学,我刚出来的时候没钱,和她搭伙做生意。”
“她喜欢你?”
“这是另一个问题,该我了,”李月驰说,“你们在石江待几天?”
“还有九天。”
“好。”
“晕车贴哪买的?”
“一家诊所,只有他家有。”
“……”
“最后一个吧,”李月驰俯身,凑近了唐蘅,“按顺序,下一步是什么比较好?”
唐蘅看着他,觉得自己在他漆黑的瞳仁中,变得很小很小,仿佛被他包裹住。就是这种目光,六年前,混乱的人群中,炫目的灯光下,李月驰只看他。
还有九天。唐蘅自暴自弃地想,既然还有九天,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只有九天,不管了,他究竟喜不喜欢女人,他究竟在想什么,不管了,就算是游戏也未尝不可——唐蘅忽然抓住李月驰的领子,用力把他拽向自己,对着李月驰的嘴唇,他吻上去——
然后被推开了。
唐蘅茫然地看着他:“这是……这是下一步。”
“太快了。”李月驰攥住唐蘅的手指,他的手在溪水里浸过,很凉。
李月驰轻声说:“如果这样,到你走的时候……”
“什么?”
“到你走的时候,我就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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