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又寂静的地方,会让人联想到哪里?国外苏格里市,一栋奢华的私人医院,入目的洁白如雪,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四溢回荡,顶层特殊v病房里,一位年迈的老人躺在床上,身体四周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连接着旁边一台台仪器,显示器上记录着生命体征。护士给老人换了个输液袋,又调了下输液速度,看着旁边一身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微微颔首后,才转身离去。男人幽沉的眸光注视着床榻上的老人,褐色的眼瞳衍出从未有过的晦涩,也有些许的悲凉,却在俊颜上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了乌有彻底沉淀无踪。良久,男人才有了开口的趋势,只是溢出的嗓音,很冷,也很沉。“你也有这一天。”他几乎完全就是自言自语,病床上的老人气息奄奄,只能依靠各种机器勉强维持生命,却迟迟陷入昏迷中,早已没了意识。但男人仍旧说着,削薄的唇轻微翕动,嘴角边还漾出了一抹类似于嘲讽的弧度,“真想不到,有一天能看到你变成这样。”他慢慢的迈步,走到了床边,颀长的身形轻轻下落,单手扶着床沿,俊颜凑向了昏迷中的老人,在他耳边又道,“你应该庆幸,因为你还能躺在这里。”“知道我妈当年是什么样吗?”男人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她得了肝癌,肝脏是什么?是过滤身体毒素的重要器官啊,但她的器官坏掉了,只能强忍着,每天躺在冰冰凉凉的床上,痛苦的强撑着。”“知道她为什么撑着吗?”他染满雾气的眼瞳一沉,倏然就笑了,只是那笑容太冷,完全似于讽刺,“为了等你啊!”“她早就知道你还活着,你为了争夺裴家的家产,不惜对外制造假死的戏码,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还残忍狠心的抛弃了我妈,连自己的亲儿子过世,都不肯露面!”安嘉言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些年,他太过于记恨裴宇杰,明明他也算是裴宇杰一手栽培长大的,却又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以替养母报仇!他就是在这份恨意中,慢慢长大的。可等他真正实力强劲,可以报复裴宇杰时,竟突然发现他得了脑癌,早已生命所剩无几。就像是现在,看着裴宇杰这样躺在床上,往日冷戾威严的面容,此刻竟是这样的苍白,瘦的也早已脱相,皮包骨一般的躺在床上,他突然发现自己竟下不去手了!多么可笑。这个当初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制造假死,间接害死亲生儿子,将安静好好的人生彻底毁灭,眼睁睁看着她过的穷困潦倒,却置之不理的男人。这个曾经在安静过世后,宛若神人一般,在安嘉言面前现身,强行将他收留身边,像训练魔物般对待养大他的男人。这个不久之前,还在欧美市场上叱咤风云,成为一代商界传奇,慷慨解囊资助善款无数,而实际上却心狠手辣,坏事做尽的男人。安嘉言看着他,真的下不去手了。“知道我妈最后是怎么死的吗?她不是肝癌病死的。”安嘉言直起身,淡漠的视线看着远处,漠然的像个旁观者,“是活活饿死的。”为了不拖累安嘉言,为了能将最后一点吃的,都给孩子,她宁可选择有病不治,宁可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自杀而亡。养母,是养母。但却比生母有着超乎寻常的情义恩重!安嘉言早已猩红的眼瞳染出晶莹,低眸看向床榻上的老人,“她为什么会得肝癌?是你给她服药了,对吗?”安静最后一次带着孩子去国外,虽然裴宇杰并未露面,却在最后吩咐手下,强行给安静注入了一定剂量的药物。那药对她的身体摧毁力很大,以至于破坏了她自身的生理系统,也助长了后期肝癌的发生和扩散。还不止如此,裴宇杰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骨肉,还嫁祸在了安静身上,害的裴家的人,对她恨之入骨,不惜斩尽杀绝的地步。所以,后来安静再回到汝州时,是逃亡回去的。也因如此,她才能在偷渡回来的路上,捡到了被人遗弃,生命垂危的那个孩子,也就是现如今的安嘉言。“你本来就不想要她,只是为了故弄玄虚做给裴家人看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选择我妈呢?你可以选别的女人啊!”安嘉言眼中的氤氲和心底的怒意接连,迸发而起的怒火,接近要将一切覆灭,他猩红的眼瞳恶狠狠的,俯下身掐着老人的脖子,“女人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是安静?嗯?回答我!”“安静那么善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毁了她的一辈子?裴宇杰,哦,不对,我应该叫你一声爸的。”他代替了当年过世的安嘉言,被安静抚养了八年,后被裴宇杰接走,以养子的身份养大。所以,不管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叫裴宇杰一声爸的。但是,他从未叫过。裴宇杰年轻时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对安静母子的一切,是安嘉言一生都难以磨灭和忘怀的,这个毁了他养母一生,又亲手将他培养成挣钱机器,无恶不作,让他双手染满鲜血的男人,哪里配做一个父亲!“你毁了我妈,也毁了我,还差点连清清”安嘉言仰起头,难以止住眸中的氤氲,到底还是溢了出来,他倾身的刹那,也抬手擦拭了下,“她以前还叫舒窈的,就连她,你也差点要毁了!”“安家到底欠了你什么啊,让你连一个孩子都不能放过!”安嘉言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当面质问于裴宇杰,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处心积虑,努力积攒实力,故意在裴宇杰面前装傻充愣,只为了这一天,但他真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错估了这个男人。他连最后这一点点机会,都不曾给予自己。直至他病入膏肓,彻底昏迷不醒,失去意识时,身边的人才将消息透漏给了安嘉言。他一扫眸底的阴霾,霍然转身时,一脚就踢到了旁侧的仪器,一台仪器倒地,连着旁边的仪器,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接连倒地。最终,牵扯着老人面容上的呼吸氧气面罩,一并下坠落地。安嘉言没再多看他一眼,静默的迈步,大步流星的踏出了病房。外面走廊上,密密麻麻的站了不少人,西装革履的男人,各式各样的年龄段,一见安嘉言,众人纷纷颔首行礼,异口同声的称呼了句,“安总。”安嘉言沉默不言,径直向外。而后方,走进病房的护士,片刻后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不,不好了,老先生过世了!”众人怔松了片刻,然后纷纷清一色的朝着大步移向走廊远处的安嘉言,恭敬地额俯身鞠躬,“安先生。”简单的称呼更改,并非只是直观字面上的意思。因为从裴宇杰咽气离世的这一刻起,所有的权利和财产,都将落到安嘉言的名下,他也将顺理成章的,成为下一任的joke。一个游走在世界各地,最见不得光,最阴暗最隐晦的存在,一个令所有人闻风丧胆,忌惮恐惧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