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
可能说得话有点多,穆石匠累的喘息了一下。
“你吃吧,还有给穆贵他们留的。”
郝莲芝也觉得自己连叹气的力气也有点不足了,她把地瓜干塞到丈夫手里,
“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要倒了,这个家就完了!所以首先你要好好的才行!快吃吧!”
穆石匠这才费力地翻身起来,接过地瓜干,走到离床远一点的地方轻轻吃起来。他不敢大声咀嚼,怕把孩子们吵醒。
“地瓜干应该也不多了吧?明天让穆婴早起去山上再寻点野菜,你中午再蒸点糠窝窝吃。穆婴年龄不小了,啥都能凑合吃,好赖饿不死。地瓜干就省给穆贵多吃点。”
穆石匠边吃地瓜干边嘱咐妻子。
郝莲芝点点头,
“当家的,我有件事想给你说说,一时还没找到时间。要不你现在听听?”
穆石匠就了一口凉水,望着妻子:
“什么事?说吧。”
“就是,村后的余粮家,他老婆娘家不也是山东的嘛,听说这两天他们要去山东逃荒,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听说今年山东收成比这儿强不少,至少饿不死人……”
“不去!”
郝莲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丈夫打断了:
“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出去的姑娘,饿死不登娘家门!我穆明智也是堂堂一条汉子。当年为了娶你,亲口给你爹夸下海口,说今生一定让你过得比在娘家舒服。如今你却让我拖家带口地去你娘家门口逃荒,这不是当面打我的脸吗?不去!坚决不去!”
“可,可是,咱们这样下去会饿死人的!再说,我爹不也去世了吗?谁还会揭你的短?”
郝莲芝辩解道。
“你爹死了,不还有你兄弟吗?谁知道你爹把这话传给你兄弟没有!你要去你和穆婴去,把穆贵给我留下。我们爷俩就是在这里饿死,也不会去你娘家人跟前丢人现眼!”
穆石匠的犟脾气上来了。
郝莲芝只好让步了:
“我当然不能离开你们爷俩了,你们不去,我也不会去的。那要不,咱们让余粮两口子把穆婴给捎上吧。反正咱们养两个孩子也养不起,让穆婴去找她舅舅。穆婴已经十二三岁了,在她舅舅跟前也白吃不了一两年干饭了。等到个十五六岁,让她舅舅掌眼在山东当地给寻个婆家,我们就不用操心了。也算给穆婴寻个好前程,总归算她没白叫咱们一声爹妈。”
穆石匠低头沉默了一会:
“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余粮两口子本来就小气,这千里迢迢的路程,他们肯把穆婴给捎去?一路上吃喝拉撒怎么办呀?”
“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一路要饭过去。穆婴什么活都能干,拖累不了他们的,中途还能给他们搭伙做个伴。”
郝莲芝给丈夫解释道:
“而且,我也已经盘算好了:我结婚的时候,我爸不是陪送我一对银手镯吗,我打算送给余粮媳妇一只,算是给她的路费。这点她已经同意了。另一只我让穆婴拿着,到她舅舅家以后,万一她舅妈不高兴,还可以让穆婴贿赂一下她舅妈,这样穆婴的日子也好过些!我合计过了,真这样把穆婴送走了,咱们这辈子和这个女儿的缘分也就算断了,再见上见不上面都难说。所以这只银手镯就当我这个当娘的送给闺女的嫁妆了!”
郝莲芝说着,不由流下眼泪来,
“一个穆桃已经让我挂碎了心,现在又要把穆婴送出去。但愿老天爷能保佑我们穆婴的命能比她姐姐好一些!”
穆石匠默默地吃完地瓜干,闷声说道:
“那明天你多煮点地瓜干,让穆婴离家前吃顿饱饭吧。”
……
早就饿醒的穆婴面壁而卧,泪水濡湿了脸下的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