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儿装模作样的样子,不觉有些想笑。
安舒似是知道他的想法,瞪了他一眼。
他轻咳一声,掩饰笑意,问道:“后来呢?果真丰收了么?”
“大小姐每天早晚都巴巴地过来看它,可惜还没到半个月,那苗便被大小姐浇水过多,淹死了。”王其振眼中带笑,口里一本正经地道:“大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怪罪太子殿下手脚不够灵活,移栽的时候不是深了,便是浅了,要不就是栽歪了,总之怎么可能是浇水的问题?天下的瓜果蔬菜,哪有不浇水的?太子殿下其实也不懂,见大小姐说得好生在理,只好回去好好反省自己。”
曹宗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安舒没奈何,嗔怪了王其振一句:“这些陈年旧事,公公倒记得清楚?”
又对曹宗钰道:“你笑完了就赶紧回去吧,我们这便上路,免得归义侯久候。”
曹宗钰也不敢劳他老子久等,忙忍住笑,作别王其振,自回车驾。
王其振便骑了马,随在安舒车旁一起前行。
安舒车驾自东门入,城内守军早已放下吊桥,城门大开,士兵于城墙上下列队,旌旗招展,鼓角长鸣。
入得城内,直沿东西长街而行,街面早已洒扫干净,屏退闲人,街道两侧每五步一兵卒,持戈肃立,其后便是挤得满堂堂的沙洲民众。
安舒车驾经过之处,人群中顿时嘈杂声起,议论纷纷,艳羡之声不绝于耳。
自西而来的胡人何曾见过中原朝廷这般堂皇气象,不禁为之目移神夺。
中土之民面上有光,自觉与有荣焉,胸中大起豪情,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恭迎大小姐并世子回府!”
众人一腔豪情正不知如何宣泄,听得此声,顿觉十分合乎心意,纷纷叫了起来,初时声音还参差不齐,渐渐便如同有人引领般,合了节奏,一声声“恭迎大小姐并世子回府”便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传递开来。
归义侯此时已穿戴齐全,在府门前候着,远远听到这呼声,不禁一愣,回头问夫人道:“这是你安排的?”
阴氏摇头,迷惑道:“此事我也不知,当不是府里安排的。难道是观察使王大人的手笔?”
归义侯眉头一皱,旋即松开,道:“也罢,倒也无妨。”
阴氏却有些不乐,闷闷道:“她是大小姐,难道康儿便不是了?”
归义侯道:“论理,原该如此,这倒是我疏忽了。”转头吩咐:“自今日起,康儿改称二小姐,余下两位小小姐依此类推。”众人连忙应了,传声下去。
阴氏胸口一阵发闷,曹安康在她身后侍立,此时上前,扶住母亲,悄声说道:“阿娘毋庸烦恼,爹爹说得对,这位姐姐比我大,原本便该居长。”
阴氏拍拍她小手,叹口气道:“康儿,阿娘原本想让你们各自排序,府里便有两位大小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想居然被人将了一军。”
曹安康觉得母亲为了区区称呼之事如此煞费心机,未免好笑,又知母亲终是怕委屈了自己,心下感动,握着阴氏的手,嫣然一笑,道:“阿娘放心,女儿不在意这些的。”
待得安舒车驾一行终于行入归义府门前街巷,再无民众围观,欢呼之声方渐渐消歇。
因父亲在门前迎候,曹宗钰不敢端坐,索性也骑了马,伴在安舒车旁。
安舒命角鼓手停了吹打,队列安安静静行在长街上。
直到前导队列完全停住,车夫方勒停了马匹,待车停稳,阿宁先跳下去,掀开帷幕,阿冉扶着安舒,从车前款款而下。
曹宗钰与王其振也下了马,步行往前。
曹安康在母亲身侧,遥遥看见一名青年男子身着世子服饰,行动如玉树芝兰,便知是兄长了。兄妹俩十年未见,自是心下激动未已。
又见兄长侧让着身旁一女子行于街道正中,那女子广袖罗衣,长裙席地,头戴纱帛幂篱,身姿挺拔,看似步态缓徐,却因步距较宽,速度一点不慢。心知这便是众人口中那位来自宫中的姐姐了。
两边相距不过数尺远时,安舒停下了脚步,曹宗钰越过她,单膝跪地,拜倒于归义侯身前,声音哽咽:“父亲,儿子回来了!”
归义侯看着这少小离乡去家,远赴中原的儿子,如今已然长成了气宇轩昂的大好男儿,美髯颤动,难掩心中激荡之意,口中却只道:“好,好,回来就好!”上前弯腰扶起曹宗钰。
父子见面,此时也不便叙话,曹宗钰起身后,安舒缓缓走上前,顿了顿,眼光一一掠过侯府前一众人等,扫过曹安康时,微微停留了下。
曹安康感受到她幂篱后的目光,似甚温和,茫然不解其意。
安舒目光落回归义侯身上,敛衽下拜:“侄女安舒,拜见叔父大人。”
归义侯忙道:“贤侄女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又侧身指着阴氏介绍:“这便是你婶娘,你回府之后,吃穿用度,但有所需,都可以告诉你婶娘。”
安舒抬起头来,望了望阴氏,微微一笑,再次下拜:“拜见婶娘。”
阴氏忙上前扶起她,笑道:“这些繁琐虚礼,咱们娘儿俩之间,就免了吧。后头还有几位弟弟妹妹,待拜过太后车舆,再替你介绍!”
归义侯又率众,面朝太后车驾,行三叩首大礼。
礼毕,仪卫队在归义侯府兵士指引下退去,归义侯让着王其振,前往侯府正厅奉茶叙话。
王其振笑道:“府上这会儿一定忙乱,我就不去添乱了。就此告辞,翌日再来叨扰!”拱手而去。
阴氏便要领着安舒等往后院去,分手之前,曹宗钰寻了个空隙,在安舒耳边低声道:“曹安舒,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