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归义侯曹承忠的墓地建在出城东南方向的一处高地上,四周垒了半人高的夯土茔墙。
曹宗钰他爹绍封之后,为了表达对先侯爷的尊重,以免他人议论,这墓地修得是相当地尽心尽力,封土回廊,墓葬殉品,无不周到妥帖,叫人寻不出一丝毛病。
曹宗钰摆好清酒肥羊,鹿脯鲜果等祭品,阿冉在墓前的石台上铺好羊毛褥垫,安舒方才缓缓上前,从曹宗钰手里接过一支已燃着的蜡烛,由左及右,依次点燃香龛里已插好的三支长香。
将蜡烛递还给曹宗钰后,又接过五彩信币,点燃一角,置于一铜盆内,火势一时大起,片刻间化作灰烬。
曹宗钰留神看安舒神情,只见她自始至终,脸上一片平静,按照礼节盈盈拜倒,叩首,轻声念祷自己姓名,报于黄泉地下。
一时礼毕,她起身退后,阿冉阿宁上前收拾杂物,她在一边站着,神情漠然。
曹宗钰忍不住道:“我原以为你会伤心。”
安舒转眼去看他,淡淡一笑道:“我又没见过祖父母,这心不知从何伤起。”
曹宗钰苦笑道:“你这样说话,叫旁人听去,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的。”
安舒道:“我自来便是这般说话,你若是不爱听,现在就可以当面骂我。”
曹宗钰住了口,安舒现在便似浑身长着刺,一看就不好惹。他可不想自讨没趣。
他们出城得早,现在也不过巳时一刻左右,清晨的寒气尚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散尽,阳光也不如正午时分毒辣,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分,曹宗钰便陪了安舒,在墓园里慢慢散步。
好在安舒虽然脾气大,在他面前,却也肯道歉,不过一会儿,就跟他赔了不是:“我心情不好,若是得罪你了,你别往心头去。”
曹宗钰给她气笑,道:“你给人道歉,都是这样别人欠你一百两银子的道歉法吗?”
有句话忍住没讲:难怪京中传你跋扈,倒也不算完全冤枉了你。
安舒瞥他一眼,道:“我极少跟人道歉。”
曹宗钰哭笑不得,只能叹气道:“我似乎应该觉得荣幸?”
话虽是反讽,嘴角却已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安舒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心情稍微好点。在回廊下站定,抬眼望望四周,迟疑了半天,低声问道:“这里可有我父母的坟茔?”
曹宗钰一怔,心底蓦然一软,道:“我问过我父亲,当年他袭爵的时候,原本曾向朝廷请本,希望迎回令尊的灵柩。先帝不允,道是令尊已在京城入土为安,勿需惊扰,以免逝者不宁。此事后来便不了了之。”
安舒道:“先帝诳你父亲的。我这几年在京城,访遍了庙宇道观,大小山头,也没找到我父母的死后所在。”
曹宗钰听了,倒也没有太大意外。此事涉及皇家隐私,他本不愿置喙,然而看到安舒眉头微蹙,神情郁郁,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今上登基以后,也没有去找过吗?”
“我不知道,”安舒摇头道,“便是找过,想必也没有找到。”抬头看看四周,目光有些空茫,“皇上不想我知道太多旧事,宫里服侍我的人都被叮嘱过,不准在我面前乱嚼舌根。记得小时候,我叫了皇上一声舅舅,结果不到半天,我身边的嬷嬷便全都换成了新人。若不是我绝食求情,便连阿冉阿宁都保不住。打那以后,我便知道,皇上再怎么疼我,在这件事上,却是一点也不会容忍我胡闹。”
“那太后呢?”曹宗钰皱起了眉头,“太后天性纯良,你母亲是她唯一爱女,她便不疼惜么?”
“太后搂着我哭了一整宿,想要替我出头,去找皇上麻烦。是我劝住了她。”她道:“我那时候也有九岁了,很多事虽不甚明白,却朦朦胧胧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了大家好。”
她忽地一笑,道:“可是,我虽然拦住了太后,虽然知道皇上有苦衷,可我还是恨上了他,整整一年,没有跟他说话。”
她带着这样亮得刺眼的笑容,望着曹宗钰道:“我是不是如同传言一样,不可理喻?”
曹宗钰想了想,实话实说:“我觉得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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