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府的下人直候到掌灯时分,才在城门口守到自家世子,交代了侯爷吩咐的事项。
曹宗钰不敢大意,当下便与安舒分手,自去龙兴寺。
穆拉便随了安舒,一路回府。安舒叫了他上前,一路询问大食国内诸种情形。
穆拉不善言辞,虽然搜肠刮肚,也不过是干巴巴的片言只语,安舒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曹宗钰到得龙兴寺,早有僧人在山门处迎候,引了他径直去到圆慧大和尚的禅房。
圆慧候他多时,彼此见礼毕,便直奔主题:“世子此来,所为何事,老衲已尽知。佛家慈悲为怀,只有劝人行善的法门,断无当街杀人的邪术。这一点,还请世子务必牢记。”
曹宗钰笑道:“这个在下自然知道。只是佛门广大,神通繁多,譬如密宗……”
圆慧截住他的话头,肃然道:“便是密宗,虽如今修习者渐少,世人以讹传讹,附会出许多荒唐故事,但老衲亦是可以为它打包票的。密宗之密,不在秘不外传,也不在有何神异,不过是信从者必以菩提心为因,若未修成菩提心,则一切佛法,便都是密。此便是密宗之密字。与什么外道咒术,断无关联。”
曹宗钰知道他立场所限,必定要将这次咒杀事件与佛门之间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当即洗耳恭听,表示认同,就等着他把这官样文章做完,看是否尚有转折。
结果圆慧说完这通话,居然便紧闭嘴巴,一言不发,只奉茶礼让。这可就让他有些失望了:“大师是本地都僧统,统管本地大小僧尼寺庙,自然当为僧众等正名,杜绝一切邪魔外道之说,此在下亦深知者。然而沙洲素来崇佛重教,便是节度使衙门,也于佛门事业,多有襄助。在下与大师,在此事上,立场观点并无二致,还请大师勿要自外于我。”
圆慧默然了半晌,仍是摇头道:“此事老衲确无可告人者。便是侯爷亲来,老衲亦是这般说法。”
没料到这老和尚居然顽固如斯,曹宗钰眉头一皱,不禁有些恼了,话声便未免带了些胁迫之意:“大师,今日之事,街市中围观者甚众,纷纷议论,都道是佛经咒杀了人。一传十,十传百,便是节度使衙门颁发禁令,也未必能禁得众人之口。大师若不能与在下戮力同心,查明此事,任由传言风行于世,我实不知,这究竟于佛门,有何益处?”
没想到他强硬,圆慧比他更强硬,竟是梗着脖子,冷声说道:“老衲亦是不明,为何世子便断定老衲一定有什么可说的?若说上次尉迟太子遇刺之事,原是发生在龙兴寺,老衲算是护驾不力,有些许过错。如今这桩公案,彻头彻尾与本寺毫无关系,世子问到老衲身上,是何道理?”
曹宗钰此时目光闪动,反不动怒了,笑道:“既是如此,倒是在下莽撞了。以大师佛学修为之精深,仍然对此事毫无头绪,那么依在下浅见,只怕本地佛门,无有能为我解惑者。在下这便告辞,另寻他处吧!打扰之处,还望大师幸勿见怪!”
他说罢这番话,合十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世子且慢!”
曹宗钰推门的手顿住,脸上掠过一抹笑容,回转身子,问道:“大师还有何吩咐?”
圆慧一双灼灼有神的眼睛紧盯着他,试探着问:“世子欲往何处去打探?”
“敦煌一地,教法繁盛靡多。若佛门不通,算来还有道门、摩尼、火祅、象苯、天方、景教等等,在下一家家探访了来,总能寻着点蛛丝马迹。”他故意把语速放得较慢,装作漫不经心,眼神却牢牢捕捉圆慧的反应。在他说到象苯时,圆慧眼角肌肉明显有了一丝细微抖动,曹宗钰心中顿时有了底。
他说完之后,圆慧沉默半晌,叹口气,垂下眼皮,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老衲有一问,想要请教世子。”
“大师请问。”
“前有于阗太子遇刺,今有花汗副使枉死。世子以为,这两件事,是彼此孤立还是相互关联?”
曹宗钰怔了怔,道:“目前两件事皆无定论……”
圆慧打断他的话,道:“老衲不是问案,世子无须周详,但请告诉我心中所想即可。”
曹宗钰看了看他,圆慧苦笑一下,双手合十,低眉道:“世子今日所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但有第三人知晓,老衲愿下无间地狱,永受刀火之刑。”
曹宗钰吓了一跳,忙道:“大师言重了,在下直说便是。在下心中亦是疑惑。这两件事,接踵而至,牵连到于阗花汗两国,涉及佛门、天方诸教,若说其间毫无关联,我实是不信。但要说有什么关联,在下目前却也像是盲人摸象,不甚分明。”
“从表面上看来,此事全是围绕于阗和花汗两国进行。于阗重佛,是以答答不花死于佛法。花汗崇天方,是以刺客会口呼天方之神号,简直条理清晰之至,便如戏台上演的戏本子一样,一丝不苟,严丝合缝。”
“然而所有的戏本子都该有个宗旨,或是惩恶扬善,或是劝忠谕孝。眼下这出戏,就未免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看不出背后主使者的意图。若说刺杀尉迟德,还可收个扰乱于阗内政的效果。这杀一个出使他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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