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康这一袋水,便留给你们。”
走了几步,又回头来,望着安舒,沉声说道:“你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
见安舒点头,方才转身,大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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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隐岱走了不久,安舒便也起身,转进石室。
石室外壁上开了小孔,供卫卒观望敌情之用。为防敌人火矢,孔钻得不大,仅巴掌见方。此时光线从孔中透进来,正好落在曹安康身侧。
安舒瞧了瞧她的脚踝,见已经裹上了银灰色的锦条,内里有暗黄色的药粉渗出来。布料显然是从张隐岱身上锦袍撕下来,药粉却不知道是张隐岱还是曹安康随身携带的。
曹安康听到声音,轻启眼皮,见是安舒,轻声招呼:“安舒姐姐。”
安舒走去另一边墙角,斜斜坐下,说道:“郭曦去外面探路,我在这里陪着你。若有什么需要,你便告诉我。”
她见曹安康点头应了,便闭上眼睛,合目休息。过了一会儿,听到曹安康小声问道:“安舒姐姐,你说兄长他们会找到我们吗?”
安舒本不欲跟她多言,听她提到曹宗钰,却不由得心中一软,睁开眼睛,微笑道:“我信得过他。”
曹安康见她笑容明亮,不由自主受到感染,轻叹一声,道:“我也信得过兄长,可我还是害怕。”
安舒不擅长安慰人,只好实事求是说道:“郭曦在这里,他武功高强,总能派上些用场。”
“姐姐这话说得,好像郭二公子是个什么用得顺手的工具似的。”曹安康轻笑了起来。
安舒不打算跟她聊“郭二公子”这个话题,权当没听见她这句戏谑。
这大半天,又是惊马又是步行,早餐吃下的食物早已消化殆尽,她又饿又渴,实在不想跟不相干的人磨牙。
曹安康却兴致颇高,出神了半晌,忽然问道:“安舒姐姐,郭二公子是不是喜欢你呀?”
安舒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张隐岱给“郭曦”设计的身份是“曹安舒的倾慕者”。目前这出戏还没说要落幕,便只好忍着牙酸,胡乱应了一声:“嗯。”
曹安康神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
“嗯——啊?”安舒本打算敷衍她,待听明白她说的什么,不禁睁大了眼睛,莫名所以。
“昨夜那领狐裘,原本应该是姐姐的。”曹安康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安舒这才明白她在想什么,顿时啼笑皆非。
昨夜郭曦十箭全中,力拔头筹,赢得狐裘,顺手给曹安康披上时,曹安康眼中华彩横溢,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对“郭曦”,有多么倾心。
便连曹宗钰,都悄悄跟安舒说:“安康也有意中人了!”
如今安舒自承郭曦喜欢她,这对曹安康而言,自然是个巨大的打击了。
这关系太过混乱,而且夹七杂八,极难说清楚。安舒眼珠子转了一圈,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低下头,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曹安康的幽怨。
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显然是张隐岱。该对曹安康做个交代的也是他。她曹安舒可没这份闲心,管这等闲事。
隔了一会儿,曹安康又说道:“其实昨夜郭二公子就跟我说过了,他帮我赢取狐裘,是为了感谢我替他保密的缘故……”
安舒叹了口气,不得不打断她,尽量和颜悦色道:“安康,你看,我对你为什么赢了狐裘,对郭二公子怎么对你,甚至对郭二公子到底心里想什么,一丁点儿了解的兴趣也没有。我们可以不讨论这个话题了么?”
“可是,郭二公子他喜欢你呀!”
安舒拧起眉毛,放重声音,几近不耐烦:“他喜欢我,我又不喜欢他。这有什么好讨论的?你若是喜欢他,尽管放手去追求便是。”
——只要莫再烦我便好。
曹安康眼中含泪,轻摇螓首:“可我不是他心中想要的人,又怎么能为了我自己的心意,去勉强他呢?安舒姐姐,郭二公子为人豪爽,侠胆柔情,你怎么会不喜欢他?”想到郭曦一番痴心错付,忍不住泪水落下来,颤声道:“他待你一片真心,你却如此轻忽,一点儿也不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你,你何其忍心?”她从不会骂人,这等指责,对她来说,已是极重的话儿了。若不是实在对郭曦倾心,怜惜他的遭遇,她怎么也不会说出来。
安舒霍然站起来,起得太快,差点头晕栽倒,定定神,只觉脑门生疼,眼角两侧突突做跳,手扶额头,禁不住呻吟一声。
曹安康被她吓住,顾不得自己脚上还有伤,勉强扶墙站起来,焦急问道:“安舒姐姐,你怎么了?若是不舒服的话,我过去替你把把脉。”
安舒赶紧摆手,道:“你站住,不要过来。”
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何不喜这位曹二小姐了。
她怕是被人恭维久了,自己也真把自己当活菩萨供起来。任何事,下意识便要去付出,去牺牲,力争做个最完美无缺的慈悲人。
安舒几乎可以想象,若是事情反过来,是郭曦喜欢曹安康,而自己喜欢郭曦,曹安康一定会二话不说,把郭曦“让”给她——哪怕因此肝肠寸断,伤心欲绝,也会同时因为做了天底下最大的好事,而心满意足。
真正是天上圣女子,人间活菩萨。
问题是,她爱做菩萨,安舒自己,却是既不愿配合她当可怜虫,也不想做个被菩萨感化的恶人。这可就难相处了。
眼看着曹安康在对面望着自己,一脸关怀担心,安舒长长吁了口气,突然一笑道:“曹安康,你以后最好离我远点。我很难保证,能对你做到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曹安康被她突如其来的刻薄惊呆,颤声道:“安舒姐姐,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让你误会了?”
安舒不想再跟她理论,转身便待出去。
便听到一阵奇异的乐声传来,石室地上的角落,头顶的天花板上,忽地多了许多沙沙的声响,不过眨眼之间,无数条花色各异的蛇从各个角落游走进来。曹安康惊得跳了起来,伤足着地,忍不住一声痛呼。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两位曹小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失礼,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