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钻入他的鼻子，看着身上盖着的被子和身上穿的病号服，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医院。

    想起身，但是脚踝处的疼痛让他皱紧了眉头，又摔了回去。

    外边听到里面动静的人立刻推开了房门，是警察，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应该就是他救了自己吧。但是，怎么会有警察？

    警察看他是个小孩，连说话都十分小心翼翼，经过一番询问，他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那天他昏倒后，那个男人把他带到了医院，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所以那个男人报了警。两个警察去了他当时昏倒的地方，顺藤摸瓜，在一处臭水沟里发现了一具男童的遗体。

    他猜想，那多半就是后来再也没见过的阿五。

    警察发现后立刻报告上面，最后查到了那个四合院，并将那对夫妇带到了警察局里审问，背后的结果出人意料。

    原来，很早以前，C市就存在着一个专门卖小孩儿的团伙。那对夫妇只能算是一个中间商，帮助一些人把这些小孩集中起来，然后通过照片或视频来让一些想买小孩儿的人挑选。

    这些人通常表面上风光无限，一副君子做派，暗地里却有着变态一般的心理。他们把这些小孩买回去后，会用道具对他们做一些事情。

    据那对夫妇所说，这个团伙专门挑选那种因为交不起学费而上不了学的农村或者小城市的家庭，他们会以资助的名义让这些家长把孩子交给他们“培训”，合格了才会资助他们上完学。

    这些孩子通常只会在他们的四合院里待上很短的一段时间，没有被看上的就会在不久后被送回家长那里，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没有经过选拔。

    而被看上的孩子则会被送往另一个地方接受真正的“培训”，这对夫妇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也不知道培训的内容是什么，他们只知道，那些被特殊训练过后的孩子，都会变得不正常。

    听到这里，大家都震惊了，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那对夫妇继续说道，他们听说有的孩子在培训过程中经受不了那些道具的折磨，就成了痴傻儿，或者患上各种各样的疾病。

    然后他们就会被“处理”掉，幸运的会被送回他们的父母身边，这些人会给他们的父母一笔钱，当作封口费。而那些不够幸运的，下场可想而知，但他们的家人也会收到一笔巨额费用。

    大多数农村家庭，看到这笔天文数字，都会选择接受，不报警。因为比起他们一辈子也挣不了的这么多钱来说，损失掉一个孩子不算什么。毕竟，孩子可以再生。

    但有的家庭没那么容易打发，哭着说要去告他们，这时，那些背后强大的买家则会亲自出手处理掉这些麻烦。

    这令人作呕的交易让那些警察愤怒不已，他们当即决定向上一级报告，但诡异的是，他们迟迟没有得到批复。

    这里面的利益关系过于复杂，不仅是C市，还牵扯到了其他临近的地方，所以这件事被压了下来，不了了之。

    直到前几年，网络逐渐发达，各种乱象逐渐浮出水面，这件事才被顺道挖了出来。

    当时事情曝光后，舆论一片哗然，无数民众联名上书，要求严查一切相关人员，并希望对其从严从重判决。

    专案调查组连夜成立，飞往C市彻查该案件。

    而那一次，牵扯出来的人数不胜数，背后的团伙也被连根拔起。团伙的主要负责人全部被判处极刑，而其他相关人员也受到了法律的严惩。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他记忆最深刻的是那个救了自己的男人，他一直想要感谢他，因为如果没有他，当时他很可能会被那对夫妇抓回去，可遗憾的是，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他。

    而至今他也忘不掉，当初的那对中年夫妇，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原因，竟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他们可以把他卖个好价钱而已。

    所以，长得好看又怎样呢？

    每个人对别人好，都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罢了，他不信任别人。

    许久都没听见说话声，宁培轩低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肆意地看着她，眼神在她的侧脸上流连忘返。

    你对我好，又有什么目的呢？

    还是，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他静静地看着她安详地睡颜，路灯把他们两个坐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抬起手，他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在快要摸到的时候，他的手突然改变了方向。

    看着地上他手的影子，他慢慢地动了一下、再动了一下，手的影子终于触碰到了她脑袋的影子。他的手在空中轻柔地拍打着，好像在抚摸着这世上的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一直躁动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安静了下来。其实他一直知道，她拙劣的谎言。什么家里的枸杞桂圆太多了，就拿来给他泡桂圆枸杞红枣茶，还为了不显得刻意，每天给她自己也泡一杯。

    但明明每天晚上他都看到她拿着她装着几乎原封不动的茶水的杯子走出去，是去厕所里倒了吧？

    叶沛琪，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这样的人，你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