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的天……”
袁柳二人的说话声又小,又远,不过夜钧寰还是听见其中有句“我的天”。想来留在这只会更显尴尬,今天还是快些走,先回到家再说。
今晚夜母不在,电脑却留在家中。夜钧寰就是否在夜母不在家时开电脑这一话题,做了一系列思想斗争。“要是他们突然回来,我也有动电脑的理由。”自从上次报警事件以后,家中又恢复到往日景象——只有夜钧寰一人。夜钧寰思想上十分重视周社交待的任务,起初打开电脑,还只是认真地上网学习,看看如何给社刊排版。但网页右端延申的相关词语极多,勾起夜钧寰的好奇心,查询的关键词不多久就歪到南天门外去。家里这台电脑的配置较差,与黑网吧和学校的电脑相比相差甚远,用上手有一口痰卡在喉咙,吐不出来的不舒适。
夜钧寰在黑网吧的记忆本应封存,想给夜父夜母一种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感觉。但之前体验过网络游戏,搬家之后再也没碰过,如心中瘙痒却没法挠到。家里的网络十分迟钝,下载时的进度堪比小水管滴大水缸,半天都还能看见缸底。整整一夜,才把原先玩的游戏下载完毕。老一辈的人,小时候会偷摸着看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这一辈的小时候偷摸着玩神鬼妖魔的网络游戏,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上英雄气尤其横,不外乎向往这些题材。前些年网络游戏风靡,沉迷网络的新闻报道比交通事故的新闻报道还常见。有说沉迷游戏,家破人亡的。又有学生说不上学的,转而以玩游戏谋生,与奥运运动员同理。夜钧寰没有当游戏职业选手的远大志向,单纯是贪玩,想玩游戏却玩不得,大概说来就是吃奶没吃够的意思。
时隔两年,再次输入账号和密码,原本摊在键盘上操作的手指此时略显生疏,夜钧寰全身的血液跟着屏幕上的进度条一起流动,一口气玩了五个多钟头。不知为何,时间越晚,玩下去的欲望就越强烈——赌场里的赌鬼往往也是一赌就赌一整晚通宵,少见有赌鬼赌到半夜马上收手走人的。人在大半夜不睡觉,如同这个月花下个月的工资,用将来的痛苦换来现在的享受。夜钧寰一边想,一边继续点击“开始游戏”键。每多玩一段时间,明早六点半叫醒自己的闹铃就被调后了五分钟。玩着玩着,不知不觉闹钟的时间已经被夜钧寰调到了七点。
第二天早上仍是六点半起床,昨晚特意调好的闹钟甚至没响。夜钧寰洗漱完后,专门躺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没有感到丝毫困意。想来晚些睡觉不过如此,自己的精神力十分强大。
走回学校的路上,夜钧寰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准确来说是拍了拍他的书包。
“早上好,你的眼睛有点肿喔,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是女声,看到脸后认出是柳笙言。人对自己脸上的情况特别在意,夜钧寰也不例外,听到这话,赶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消肿似的。
“没睡好。”
夜钧寰平静地吐出三个字,柳笙言却认为他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于是两个人并排地走了一段路。
“昨天袁音都跟我说了,我不了解你的性格,不应该向你问那些问题。”
“……”
“我觉得无论是朋友,还是同学,都差不多吧……那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这样说的吧这句话?”
这句话是这样说,但不是这样用的,夜钧寰在心里暗暗笑了一下。不过虽然不是被人在背后嚼舌头,但自己不在的时候被别人作为谈资,还是让夜钧寰觉得不爽。可昨天又确实没有柳笙言的犯错点所在,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夜钧寰感到无所适从。
“呃,没事……就是无所谓,不,没关系的意思。”
“就是我的问题嘛,我之前一直认为男生都应该是很外向,很爱热闹,喜欢和别人玩在一起那种。像夜钧寰这样子的男生应该也比较少见吧?”
“呃,你的偏见又来了。不是每个人都是我……是,像袁音那样。”
看着夜钧寰少有的语无伦次,柳笙言笑了,不是取笑的笑。那是一种非常天然的笑容,就像昙花在夜间出现,又悄悄消失。“看见柳笙言的笑容,我至少不会感到不舒服。”夜钧寰在心里做出了如上总结。“相逢一笑泯恩仇。”虽然这句话也不是这样用的,但此刻夜钧寰觉得,有必要在心里说上一遍这句话。
每周安排的课程表乏味得不如橡皮筋沾蜂蜜,夜钧寰恨不得拿一节语文课,五节数学课,或是十节英语课来换一节社团课。
晚睡到一定的时间,就会暂时感觉不到困意,夜钧寰若是在半夜两三点稍稍闭目养神,说不好直接趴在键盘上睡着。夜钧寰在课间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可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睡意。此刻认为自己能量充沛,即使一晚不合眼也不会轻易犯困的类型。夜钧寰的这份自信,一眨眼变更为自惭。前两节课还能强打精神,后来要用笔尖戳刺自己的手,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困死,我先睡一下,老师要是过来你叫醒我。”
袁音舜以为同桌之前的病没好透,任由他去睡。夜钧寰就这样从第三节课的中间一直睡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我的天,你是又发烧了,还是昨晚做贼去了?”
“我昨晚是做贼,跑到你家偷东西去了。”
夜钧寰脸上融合出一个打哈欠和不耐烦的奇妙表情。
人往往是赌博第一次之后,就还会再想赌第二次。同理,夜钧寰有一次通宵玩游戏,就会玩第二次。连着开好几天的夜车之后,夜钧寰感到力不从心,毕竟再熟练的司机也架不住疲劳驾驶,回到学校的几天也是过得浑浑噩噩。后来害怕耽搁学业,决定在英语课上大胆睡,其它课上偷着睡。这天晚上刚准备早早上床休息,周社就发来一条催促社刊排版的信息。夜钧寰困得想与世长眠,想着在梦里完成工作。社刊排版的工作稍显复杂,难以快速解决,又需要把已经做好的内容检验数遍,越检验越觉得不顺眼。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总算是把社刊的排版任务完成。将整理好的文件发送给周社后,周社那边也发过来一张社刊封面的定稿:斑斑驳驳一大片,是用水墨渲染的池塘,粗重几笔勾勒出来的荷叶与莲花,右上角则是一大块留白,只有正楷书写的“文学”二字。夜钧寰惊艳不已,觉得比自己的画略胜一筹,甘拜下风,向周社提了赞同意见。
文学社方面社刊事既毕,期中考试马上赶来。夜钧寰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功课本就落下不少,后来又通宵玩游戏而终日上课睡觉,外加社团的事务缠身,能丢的学业都丢了。现在的学生考试前的复习多数依靠临时抱佛脚,这一举动让佛觉得厌烦,感慨道如若有重新选择轮回的机会,定要由佛变成蜈蚣马陆,任由人来抱。夜钧寰考试前一天胡抱一通,也没抱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硬着头皮考试。
硬着头皮考出来的成绩自然是不好的,尤其不好的是英语。夜钧寰的英语极差,说他用小学一年级的英语水平来考初中一年级的英语也不为过。夜母在夜钧寰上初中前的暑假帮他报了各种英语补习班,叮嘱他在英语上多花点心思。夜钧寰心中满是愤懑,认为自己的考试成绩只有英语不好,而同桌与自己相比有三科考的不好,实际上断了一根手指的人不会比三根手指稍短的人行动更方便。走到家门口时夜钧寰不愿意踏进家门,夜父夜母可能会在家,不在于害怕他们会责骂自己的考试成绩不好,而在于害怕他们会因为自己的英语成绩不好,而强迫自己认真学习英语,牛不喝水强按头,夜钧寰不学英语强按手。
“考试的分数出来了?”
夜母发问的声音几乎与夜钧寰开门的声音同步。夜钧寰知道卢老很快就会把自己的成绩发送到夜母的手机,也不多做隐瞒,一五一十地报告着自己的分数。
“你看,早跟你说了英语要认真学认真学,你偏不听,搞得现在只考了六十多分。你这是人考出来的分数吗?我交钱让你学的英语都学到哪去了?”
夜钧寰认为夜母说的话前半句没错,自己平时确实没有认真学英语。但后半句话说的肯定有问题,既然设置了这个分数,那就是给人考的,自己拿这个分数符合人世间的道理,只是不符合情理罢了。想来以前只把夜母骂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进了左耳以后赶紧从右耳抖出去。现在这阵风没入耳就已极度风凉,夜钧寰承受不住,连忙张口去吹。
“我学了,谁知道只有六十……”
夜钧寰话还没说完,夜母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他脸上。
“你还敢顶嘴?……”
夜钧寰的耳朵恐怕被刚才那一巴掌打坏了,听不见夜母嘴里说的话,只剩下嗡嗡声,无尽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