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完了,你也不愿意跟我说个解释的话?”
“夫人都知道了,我再说多少,也不过是徒劳。”裴慎无奈道:“夫人都已经罚我了,难道也还要听解释吗?”
罚是要罚的,解释当然也是要听的。
甄好冲着他抬了抬下巴,一副等待的模样。
裴慎这才说出了心底的打算:“若是不这样,怀州的百姓也无法打从心底信任我。”
甄好皱起眉头:“既然你要他们的信任,先前为何还要那么做?”
“那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当真接纳我,夫人来怀州这么久了,应当也能看的出来,我一直在找一个机会,现在我觉得这个机会正好,夫人方才也看到了,怀州的百姓是什么反应。”裴慎老老实实地道:“如此,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要他们信任你,何必要连累自己?”甄好蹙起眉头:“要是我找到的不是真的解药,万一你被毒死了怎么办?要是那解药没有用,你也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么……”
裴慎轻描淡写地道:“我相信夫人。”
甄好不赞同地看着他。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要是换做她来,她肯定是不敢做出裴慎这种以身试药的事情。
无凭无据,一个相信就把她打发了?
也不能说,甄好心里头是没有感动的,可这会儿,她对裴慎的担心,却是把那点感动压了过去。
“我也是在赌,我知道定会有人上来抢着要试药,就算是这解药没成功,我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怀州的百姓们却等不起了。城中的大夫没有办法,京城里也没有消息,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他们只剩下几日。”裴慎说:“怀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哪怕皇上对我再手下留情,其他大人也不会同意。既然如此,为何我不赌一赌呢?”
“这要是运气不好,可就是没了命了!”
“我相信夫人,夫人既然敢把这个方子拿出来,也一定是有几成把握。再说,我先前也说了,遇着了夫人之后,我的运气就变得好得很。”
“我又不是真的大夫,万一……”甄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可裴慎没听清。
他心念一动,眉目含笑地看着甄好:“夫人是在担心我吧。”
“……”
甄好不想应下,可裴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副她不承认就不罢休的模样,甄好只能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她补充道:“你做这样冒险的事情,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我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当然也会担心。”
裴慎从善如流地点头:“我知道,夫人担心我,心里牵挂着我,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夫人自然是会担心的。”
他说的一副理智气壮的模样,满脸正经,可甄好却听得不自在,仿佛无形之中被他占了一层便宜一般。
甄好耳朵有点红,声音都更加低了:“你别乱说。”
“哪里是乱说?难道夫人担心我,还是假的不成?”
甄好没吭声。
她眼角的余光瞥过旁边人,那些丫鬟下人都在旁边,枝儿离得最近,她分明是在其他人眼中看见了几分挪揄,就连裴淳,都小心翼翼地从屋中探出脑袋,远远看着这边。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兄嫂正在打情骂俏。
甄好瞪了枝儿一眼,枝儿才忙不迭地带着丫鬟们跑了。
没人看着,甄好才总算是冷静了些。她想起裴慎以身试药的样子,心里头那点异样又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换做她爹,都不会有裴慎这么信任她的。
甄好小声地说:“你既然知道我担心你,下回就不准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心中有把握,并非是开玩笑。”
甄好抬头瞪了他一眼。
裴慎立刻改口:“夫人说的是,我都记下了,绝对不敢忘。”
甄好这才满意。
“再说,若是我没了命,夫人可就成了寡妇了。”他慢吞吞地说:“唉,靖王还在这儿呢,我可不放心夫人与靖王两个人待在这儿,没有我在一旁看着,夫人万一被靖王那混账给欺侮了怎么办?我的命向来硬,就算是为了夫人,也不能就这么去了。”
甄好:“……”
她小声骂了一句:“没羞没臊。”
“我说的分明都是真心话。”
“……”
“夫人若是原谅了我,不如将我头上这口碗拿下来,若衙门里来了人,我这脸可就丢尽了。”裴慎道;“夫人再生气,不如等到了晚上再罚我,可让我在外人面前留几分面子。”
他头顶碗中的水咣当咣当的响,响得裴慎也心惊肉跳的。
甄好这才白了他一眼,这才抬手把碗拿了进来。
她踌躇了半晌,这又说:“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你心中有了打算,你也要先和我说一声。”
“夫人?”
“若是你不与我说,我心里头就会担心你,今天当真是把我吓了一跳。”甄好坦诚地道:“我不想你出事,也见不得你出事,你说也不说一声,别想就这么把我给撇下了,若是再有一回,下回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裴慎应了下来,又多嘴问了一句:“不然夫人还想要如何罚我?”
甄好想了想,说:“我要让你在闹市口罚站,让全城的百姓都看见,还要把靖王也叫来,让他也亲眼见到你丢人的样子,等回了京城,靖王就会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连宫中的皇上都会知道。”
裴慎:“……”
裴慎心中庆幸地想:幸好,京城里可有不少人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了。
“你要是再不听,我就改嫁。”甄好说。
裴慎:“……”
裴慎是当真不敢了。
他讪讪地找了个官府事务繁忙的借口,忙不迭走了。
……
等谢琅再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怀州城里头的百姓的毒都已经解了。
他听说这件事情,都已经是许多日之后,因着前段时间去与外族打了一场,他并不在城内。等他一回来,便听底下人说了此事。
裴慎那日以身试药的场景,被底下人复述了一遍又一遍,谢琅听完,心中还有些惊讶:“你是说,裴慎他亲自试药?”
“是啊,那解药还是另一种毒药,裴大人找不到其他人试,大家也不敢试,他竟是亲自喝下了被下毒的井水呢!”底下人说起来的时候,还满脸的惊叹:“原先看裴大人的模样,大家还以为裴大人其实也是不情愿到怀州来的,可是没想到,原来裴大人竟然是这么好的人!”
谢琅眼皮跳了跳。
要不是底下人说的信誓旦旦,他当真不敢相信这事情是裴慎那个黑心家伙做出来的。
谢琅在心中嘀咕:看不出来,裴慎那人做人不怎么样,做官倒是个好官。
他急匆匆整理了一番仪容,便出门去找裴慎。
出门一看,那才是稀奇了。
他去外面打了一场仗,出生入死的回来,怀州百姓对他态度却没有发生多少变化,可对裴慎,那可是天翻地覆!他只见裴慎在街上走了一圈,一路见着的每一个百姓都与他打招呼,摆摊卖菜的小贩往他怀里送菜,猪肉摊子的老板豪爽地割下了一大条猪肉,一路走来,裴慎怀里头抱得满当当的,要不是他一路拒绝过来,差点连谢琅与手下都得帮他抱东西。
怀州百姓们冷淡的时候是当真冷淡,热情的时候也是当真热情。
谢琅见了,心中酸溜溜的。他为怀州挡过刀,他为怀州流过血,哪回不是出生入死,别说怀州百姓们的一块肉,连棵菜都没尝过!
裴慎与他一块儿回了衙门,把东西交给了下人,而后才整理好仪容,正色道:“靖王殿下此次出去,可有什么收获不成?”
谢琅颔首,张口要与他说什么,目光却又被他的动作吸引了过去。
只见裴慎状似不经意的理了理衣襟,理了理袖口,而后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一般,主动介绍道:“先前靖王殿下不在的时候,怀州出了些事情……靖王殿下应当也是已经听说了,我夫人怜惜我,特地为我又做了一身新衣裳。”
谢琅:“……”
裴慎感叹道:“我也与夫人说过,让她不必如此辛苦,这回她也出了不少力,最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可我夫人偏偏不听,让我也我心疼的很。”
谢琅:“……”
裴慎状似不经意地又提起:“我夫人一针一线,亲自为我缝的,穿着的确是合身舒服的很。靖王殿下来的匆忙,恐怕也没来得及把京城里的绣娘带上吧?只是打仗多艰苦,靖王殿下应当也已经习惯了。”
他在“亲自”上加了重音,生怕谢琅没注意。
谢琅如鲠在喉,好半天,才总算是将胸口这点不甘咽下,只当做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重新与他说起此次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