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看起来脾气非常的不好。
这是经过少年身边的人统一得不能再统一的印象,或有三三两两的女修灵人小声议论着他不凡的外貌下露骨的凶相,又或是小灵童绕开时不住颤抖的小肩,无不间接表明其凶悍的气场。
赵亚力靠在朔方楼变幻莫测的天梯旁抽着烟,蕨类植物的盆景被他吐出的二手烟熏得蔫黄,吞云吐雾间,恍见少年人微长的发被扎在脑后,形成了个小揪,侧旁看过去,较之从前的寸头,不过是从彪悍的桀骜转化为了肆意的纨绔,其丹凤眼中一如既往透着高人一等的傲气。
在医院里养了两月眼看着板寸变碎发再到后来一把可以扎起来,赵亚力干脆放任它的生长,后回到学校差点被班上同学以串班的罪名拒之门外,若不是他一贯的瞪眼就能吓死人,几个不要命的人认出了他,这才平复了骚动,手底下的人说他较之从前看起来柔和了些许。
柔和,怎么可能?小辫一扎,该狂还得狂,该看不顺眼的人继续挨揍,这学校,离得开校长,离得开任何一个任课教师,就是离不开他赵亚力这位远近闻名的校霸。
有人说赵亚力真的变了。
比如他不再放任手底下的人收保护费了,再比如,他也不准所谓“孤立”一词的存在,但基本上爱揍人的毛病还留着,依旧凶神恶煞,连食堂大妈都不敢打菜时缺斤少两;最大的变化,是他放过了韩英2班的陈善浓,不再三天两头派手底下人传她,也不再堵人询问她近来的情况,如此,才真正表现出一个分手的前男友该有的样子。
有些同人女注意到校霸目光看向那位大明星高考生明泽也时复杂的打量意味,她们统称学校里两大男神的CP为霸草,顾名思义,校霸和校草的故事,好在同人文在校园网里流传没多久,就被赵亚力本人连网站一块儿给弄瘫痪了。在此风气的影响下,很多人都说赵亚力弯了,更有甚者连身边的哥们都鼓励他去追明泽也,毕竟那位超级明星实在美得让天底下人趋之若鹜;天知道赵亚力只是每次驻足看向明泽也的时候,都试图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身影——那天替红坟挡下天雷的神秘谪仙。
久而久之,连明泽也本人都察觉到了赵亚力过于探究的目光,而后解读出猥琐的意味,敬而远之了去。
一个字,冤,两个字,贼鸡儿的冤,赵亚力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窥探到这些超自然现象的真知呢?
于是这天他再次获得了与那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翰元祖师见面的机会,自从他完美完成了帮助红坟找到真凶的任务之后,朔方楼的几位高阶橙灵似乎对他格外的青睐,话语间透露着想要收他为门下的意图,只是被赵亚力以同样隐晦的口吻给拒绝了。
谁都看得出这位清俊少年灵识污浊,谁都认为他最适合静下心修灵,盼得下一世的好因果,而赵亚力却不以为然,就算灵识是黑得又能怎么样?他见过神迹,知道这世界存在着一股操控命运的力量,可他就是不愿意相信因果,于他来说,因果不过是责任的一种方式,他既然灵识污浊,那便污着吧,这就是他要承担的,他并不为自己开罪,再者,下一世的那个人,没有此世的记忆,什么都没有,根本就不再是自己了,承不承担因果,交给他去思考,跟自己无关。
万怨之祖逃走了。
这个消息是从翰元祖师的小灵童口中得知的,而翰元祖师自此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幽竹幻境里不愿出来。
“幽竹幻境”可以用现代的科技手段全息投影来解释,可以说它是假的,但却并不是光学上的投影那么简单,当你真正走入其中的时候,当中鸟语花香,闲淡阔疏的环境立即就能将你拖入到“这就是现实。”的认知当中,踏入水洼中溅起的泥泞是真实的,微风吹来阵阵竹香,丝丝醉意也是真实的,阳光被翠竹剑叶网成诸多斑斓,赵亚力抬头看了看日光,这根本就不是光学影像能塑造出来的意境,实在太过真实,若不是推门进来之前他还身处在一栋建筑物里,铁定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时空。
木屋有些破,稻草屋顶破出好几个洞,栅栏也似乎上了点年头,多是被白蚁啃食的痕迹,屋子旁巨大的圆石上坐着那位灵童口中“不愿出来”的男人,只见他胸口半敞,亵衣凌乱,长发更是呈现出一种半湿半干的状态散在肩头,一看就是喝酒时不小心撒上去的。
如果这幅画面中酩酊大醉的人儿转个性,女儿身,赵亚力大抵是惊艳的,只是,直得不是能再直的他权当翰元祖师醉酒撒泼了。
“来了。”举樽痛饮的人目光未曾有过半分涣散,只待前者停驻在木屋门前时,突然开口,语调平淡。
赵亚力视线扫过男人身边零零散散的酒坛子,眉梢微挑:“这楼里没人能进来,而我却可以,您老人家给我开路的原因……”少年的顿了顿,眯起眼睛问:“不会是让我把红坟找回来吧?”
圆石上衣衫不整的男人给人一种即使他再失态也庄严神圣的既视感,他握住樽杯的食指轻轻一抬,不知从何处落下一个木盒子,少年慌慌张张接住,上雕花华美,材质也非凡物;“什么玩意儿?”赵亚力不解。
男人懒散仰身石榻,“当中装有她的灵修。”
‘这货说话怎么老半吊子?倒是一口气把话说完啊!’赵亚力翻了个白眼:“然后?”
“找到她,还给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亚力仔细打量木盒,挠挠头,这玩意儿,居然能装下那些缥缈无常的东西?随后他摇摇头冷哼一声:“真当我是你们朔方楼的人?老子可不白干!”凭什么这位翰元祖师总对他颐指气使?他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