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过这种问题,避世简居的她见到生人的第一反应是倨傲自负的,欢ブ弥卸岽咒间将力量赠予自以为蝼蚁般存在的人类,这场交易到底还是变了质,红坟愈发觉着无忱要远比她想象得更加难以掌控,如今忆起当年的自己,堪堪是夜郎自大……
“天道何时容忍过谁挑战它制定的规则?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古往今来窥天机者,多自毙矣。”阿祈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揶揄:“难道你是害怕天罚降株之时牵连到你这位始作俑者?”
“你不懂,阿祈,我怕的不是天罚……”万怨之祖内心深处泛起一涌不安,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露:“我怕的是我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我竟真觉得他能做到……”即便是当初的稚子,匍匐跪拜在她脚下时也初露孑然傲世的模样,待她入世的这几年,阅过无数与无忱年纪相仿之人,方知当初那个孩子的眼界早就睥睨于众,不过束发年岁,思虑便已站在众生之上探求纷扰出路了……
阿祈一时无言,轻叹鼻息将室内的温度渐稀变低,“好好睡一觉吧。”
翌日天色朣朦,天边云翳凝重,许是后半夜溟濛,露珠从后院青葱竹叶上滴露,醉梦坞的下人们正拿着玉樽采集花露草露用以酿酒,红坟顶着一双肿胀的眸子拿起抵棍撬开轩榥,黑眼圈如是埋首在灶台下一夜的熏烟,说不出的滑稽,看得楼底下的小宦们一个个捂嘴偷笑。
“红姑娘,孔大人于宁安寺有请。”身后突如其来的通报声将花魁吓了一大跳。
“啧……”看样子是惹了个麻烦……花魁有些不耐烦,她本想睡个回笼觉,哪知道门外早已候好了梳妆小婢,见她们等了多时,红坟也不好发作,摆摆手准许她们进屋梳妆。
醉梦坞不仅是艺伎们花开数朵,小婢们也都是自己的专业技能,有的熟识香草丹药,善制香,有的对色彩极其敏感,妆容天赋出众,也有的穿衣搭配更是一绝,可以说醉梦坞在默默影响着整个轶城的风尚,而红坟身后忙来忙去的几名小婢更是这当中的佼佼者,她们拿着与艺伎们一样的俸禄,多是姐妹们争相恐后争夺的衣冠礼仪之师,她们亦是灵鹊的心腹。
一展金泥衫配以蚕丝轻纱尚见富贵耀华,待众人还要为红坟佩戴金钗首饰时,她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呢喃:“宁安寺是佛门之地,还是不要太招摇了。”说罢,随意在盒中寻来一只枯枝形状的乌色陶簪,而陶簪尽头处,盛一盏小小的,不起眼的窑变红梅,就着铜镜拭去额间的花魁印,仔细瞅了瞅,这才舒服嘛。‘宁安寺的老主持简直就是个多事的话痨,若自己盛装打扮前去,又要被他指指点点,什么有辱佛门圣地云云……’
小婢们面面相觑,行礼:“红姑娘说的是,是小奴们考虑不周。”
“诶,别自谦了,领赏去吧。”
众人纷纷作揖告退,而后孔大人的侍卫们又守在了门外,一个个正襟危站,看守犯人似的将花魁圈在里边。
“姑娘——请!”为首的将领是昨晚陪在孔近侍身旁的人,他连瞅都不敢瞅一眼红坟,扳直了身体硬凹出个请的手势来。
红坟紧握方才梳妆时小婢递给她的纸条,上面明晃晃写着:若遭刁难,不可耍性子,尽力逶迤,两个时辰后自有人相救。
‘是灵鹊的手笔,到底怎么了嘛,特地这么嘱咐我……’轿子一路上有些颠簸,红坟紧紧攥着纸条,昨夜心头那丝不安再次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