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便是一阵惊呼,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哪个男人哭得有身边的少年好看了……
“你哭起来真好看。”万怨之祖可管不住自己的嘴,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种状况下一般会说一句节哀什么的,然而她却缺根筋地突兀赞叹少年的美貌,顺理成章得到对方一记婆娑刀子眼。
某位怨祖理解人情世故的能力基本为零,又爱自以为是,便得到了以下阅读表情的理解:
他一定是害羞了!或者,他可能理解错了她的话,于是她赶忙解释:“不是调侃,是真的好看……”
刚经历了大悲情绪的少年连冷哼的力气都没有,他冷着眸子撇过头去擦了擦泪痕,沙哑的声线投来冷调:“我觉得,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这位大姐一下就触到了少年两大炸毛点,哭与外貌。
红坟努努嘴,鼓了鼓腮帮子,做了个将嘴缝起来的动作,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少年余光掠过她浅色的唇瓣,内心的那团火焰又不自觉燃烧了起来,他愤懑地再次将视线随意乱瞥向别处,只要没有红坟的地方,皆可落脚。
遥远的星空裂了开来,一股强劲的风将二人吸纳进去,天旋地转之间再次睁开眼睛,相似的祠堂,拥挤的棺椁,不同的是天空阴郁,阵风飒飒;破碎的神龛前,只剩皮包骨的兰铃颓然倒在地上,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少年二话不说上前将她抱了起来,用力摇晃:“兰铃!兰铃!”
红坟正查探木椅上灵鹊是否安好,回过头朝少年撇去一句:“她死了。”见少年愣怔在原地,她又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语毕后再次得到少年一记白眼,万怨之祖再一次将自己的嘴抿成一条线。
“……”少年紧握的双拳发出“咯咯”声,他不动声色起身打开一幅空棺,随后将女孩儿抱了起来小心翼翼放入其中。
“她真的是方才……”望着兰铃安详的面孔,少年问道。
“嗯嗯,嗯嗯嗯嗯。”红坟抿唇哼哼,求拆线。
“说话。”少年剑眉一蹙。
“倘若不是活人修怨,以她这样的生存方式,根本熬不过三个月,这一年,应是她的执念在支撑着她,再者,活人是根本无法在这种怨梓成瘴的环境下生存的,她若是没想着利用灵鹊,或许此刻能活着与你再见。”红坟替晕厥的灵鹊擦拭脸上的胭脂,想要缚身他人,势必自己身死,想要利用灵鹊的那一刻,兰铃势必已经做好了准备。“想来,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她以自尽的方式,与大家团聚。”哪里来的团聚呢?不过各自飞向了下一世。
“真的有来世吗?”少年轻柔地抚了抚兰铃的脑袋。
怨祖一愣,浅笑:“有啊,我不是说过嘛,天道会记录人每一世的所作所为,判定下一世该成为怎样的人。”
“成为怎样的人,是由天道所决定的吗?”少年转身,认真地探向红坟。
前者的视线如是灼热的烈阳,烤得红坟有点窘迫,在少年这般注视下,她突然觉得接下来自己所说的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难道不是吗?积福,积恶,都是作为下一世为人的前提啊……比如你,救人无数,下一世一定会有福报……”
初五垂下眼帘,羽睫半颤投下好看的阴翳,他嘴角泛起层层苦涩,“如此这般,倒不如不要来世。”他紧握双拳,深深吸了口气:“所谓天道,不过如此。”
红坟如遭雷劈凝驻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从一位凡人口中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虽口上不怕天道,总嚷嚷着让天劫来得更猛烈些吧,说到底只是死鸭子嘴硬而已,怎么可能不怕?那将灵识剥离的痛楚远比身体皮肉分离更加惨绝人寰,然而此话从初五这样温润的少年口中吐露出来时,毫无疑问徒增了红坟的胆寒,她脱口而出:“乱说,缪言!”随后她朝天际拜了拜,“莫怪莫怪,黄口小儿胡乱言语,莫怪哈!”
这样神经兮兮的反应引得少年讪笑起来,“与其说你像术门中人,倒更像个神棍。”
“神棍?唔呼,你见过有我这么厉害,漂亮的神棍吗?”红坟翻了个白眼,背起木椅上的灵鹊,将她往上提了提,内心叫苦不迭:死鹊儿,平日里能不能少吃点!
少年挑了挑眉,不做评价。
“帮我个忙,把那匕首捡起来。”红坟腾不出手来捡无忱的法器,其实就算得空她也不愿再体会一次灼心的痛楚。
顺着红坟的视线,一把通体牙白的匕首泛着盈盈银华躺在地上,少年弯腰拾起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右眼崩裂似得疼,再次抬眸的瞬间,眼前的红坟长发乱舞,身披残破霓裳浑身鲜血,她笑得诡异,又笑的决绝,身后是一片血色火海,哭嚎遍地,生灵涂炭之地是……轶城?少年越是想确认清楚眼前便越是模糊一片。
“初五!”
“初五?”
“初六,初七,初八,初九,初十?”
呼唤声从远到近,最后定格在红坟担忧地面上,哪里还有什么火光滔天,如是一场臆想,来的无影无踪,去的也悄无声息。
“你怎么了?”红坟见少年眼中又恢复了光亮,方才放下心头悬着的心。
“没怎么。”
少年递上匕首,却被红坟忙不迭躲了开,而后只听她结结巴巴:“这是鹊儿的防身匕首,你给她塞回袖中吧。”
“男女授受不亲。”少年答得理所应当。
万怨之祖白眼几乎翻到了头顶,“你是要气死我继承我的穷奇吗?你丫和宸儿搂搂抱抱腻歪多少次了?有想过男女授受不亲没?”
见女子气急败坏,少年心头一阵愉悦,他气定神闲依旧毫无动作,淡淡反驳:“宸儿不一样。”
‘对对对,她是你未来媳妇儿,铁定不一样啊!’红坟怀疑自己的眼睛各朝一边翻过去翻不回来了,她忍着气深深叹了口气:“再啰嗦,小心我把你哭成泪人的事儿给捅出去!”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不开心了,初五冷哼一声,眼疾手快将匕首塞回了灵鹊袖口的暗袋中,随后朝红坟仰了仰下巴,仿若在说:照你说的做了,倘若被第三人知晓这事儿,便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