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点着了,那时候我总嫌这丫头聒噪,烦,烦得要死!我就成天想着呀,等她哪天出嫁了才好,我才有的安生!我呀,让婆娘给她缝了好多的棉花被,就连那绣花鞋都纳了好几双!这盼啊盼啊,嘿,终于盼到了好人家……临出嫁的当晚啊,她呀,突然就跟我们玩起了捉迷藏,这一藏,就藏了大半年,等我们再次找到她,已是稻花塘里半身烂肉半身白骨的模样……她脚上还穿着她娘纳的鞋,鞋子里灌满了蛆虫……她的阿娘受不了噩耗,从此变得疯疯癫癫的……”
闻言,刘壮壮和杨小海以及搀扶着南祀如的灵鹊都不禁流下了泪水。
烟圈在半空中越滚越大,就像空洞的心海,弥漫着越来越黑暗的深渊。
“只是死了个姑娘而已啊……”孔三哽咽着叹息一声,“只是一条再卑贱不过的命啊……我这也当捕快这么多年了,比我那丫头更悲惨的场面也见过,可我就是过不去这个坎,我到现在一闭上眼睛都还能回想起我丫头脚上的那双鞋……我恨啊……我恨这姓赵的一家,我恨你们这群当权者,我更恨这老天爷!老孔我半辈子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办案,拿下的都是强买强卖的凶煞恶人,打过的都是欺男霸女无良之徒,我何曾对不起谁?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孔三声泪俱下,激动时抽了口烟被呛得猛烈喘咳起来,听者伤心,闻者流泪也不过如此。
“老孔……呜哇哇哇哇——”刘壮壮抽咽两声,毫无形象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铜币最能体会失去亲人之痛,忍着情绪背过头去。
“呜呜呜……”灵鹊小声哽咽,香肩一抽一抽的,青年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慰,随后看向孔三,深邃的视线中隐藏着诸多情绪,然而他却只能选择最为无情的一种,“罗宁城人口失踪案就此告破,真凶一家现已伏法,孔三,你可知罪?”
中年捕快长叹一声,颤颤巍巍跪了下来:“属下……知罪。”
“大人……请您从轻发落……”刘壮壮呜咽着求情。
“是啊大人,老孔他情有可原呐……”杨小海附和道。
京兆府尹负手观望洞外原本瓢泼的大雨渐稀淅淅沥沥,呼啸的大风趋向温和,是时候下山了,他没有回应两人的请求,只是自顾自伸出手接了几滴冰凉的秋雨,别有深意地对孔三说:“林霜晴何尝不是跟你一样的处境,你欠她一个道歉。”
“属下明白……”
困扰了罗宁城近十年的人口失踪答案得以告破,城镇上的百姓在看到告示后有的抱着亲人痛哭流涕,有的直言京兆府尹南青天,也有的买来好酒好菜上坟去祭奠家中枉死之魂,一时间罗宁城悲喜交加,轻烟袅袅。
南祀如以亲遣大差的身份遣散了罗宁太守私养的护卫,群龙无首的他们被朝廷直接吸纳为了征兵,而罗宁太守那家大业大的各方产业亦悉数充公,国库又添新油水,他那一处赠于南祀如暂时落脚的别院也被查封。
凋敝的梧桐树下,南祀如清理出了埋在树叶之中的断弦琴,而后将它放到了林雨晨的墓碑前,之前孤零零的孤坟如今多了寒月姑娘的陪伴不再显得那般凄苦,林霜晴点上的香似乎也比以往烧得更甚。
“阿兄,阿嫂,黄泉路上,好走……”林霜晴身着丧服含泪祭拜。
衙门众人在一旁见证了这场**,而那断弦之琴竟在袅袅青烟下无风自响了起来,青年人似能看到寒月姑娘眉开眼笑时的倾城之颜,而林雨晨正挽着她的手一同走向了黄泉彼岸。
“梧桐无凤秋露凝,
霜花残蝉夜无眠,
不堪秦楼妄此生,
且奉一曲是断肠。”
一阵湿漉漉的秋风袭过,南祀如裹了裹斗袍,他将心头早就为二人写下的诗句刻在琴身,此当做尚未谋面却已神交的献礼诗。
“起风了,回去吧。”南祀如替灵鹊披上外套。
回去的路上,刘壮壮贼兮兮的一直盯着南祀如看,看到某位京兆府尹心里发了毛,不由自主调侃道:“眼睛大是吧?”
“咳咳……”刘壮壮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几乎忘却了身份差异用手肘顶了顶南祀如:“大人大人,这最后的赢家非你莫属啊!”
灵鹊好奇的竖起耳朵来。
“此话怎讲?”
“一万两不用还,还抱得美人归,又破了如此大的案子,您这真可谓是人生赢家啊!”竖起大拇指。
“一万……两?”灵鹊疑惑地嘟了嘟嘴。
“呃……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南祀如装傻充愣地挠挠头。
憨如刘壮壮,立马曝道:“灵鹊姑娘您不知道吧!南大人当时用来给您赎身的钱是向赵太守借来哒!他自己就花了一两!”
“我去,你给我闭嘴!”南祀如手忙脚乱地捂塞住刘壮壮这张开了瓢的破嘴,慌张解释道:“鹊儿你别听他瞎说,我不是,我没有,我花了钱的!”
“一两……”刘壮壮在南祀如的攻势中艰难地比了一个“一”字的手势。
闻言,灵鹊倏忽笑了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别提多好看了,南祀如一时忘了呼吸,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遂听灵鹊欣喜道:“就是不能……乱花钱!不愧是……宣迟!棒!”说罢也朝南祀如比了个大拇指。
“鹊儿……”某位京兆府尹的脸上迅速飞上红霞,他挠挠头:“过奖了……”
“哇,你们夫妻俩还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扣都能扣得如此相似……”刘壮壮是彻底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