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杭州赶来传召的,是康王赵构身边的内侍邝询,他是赵构身边少有的身手敏捷,能骑马奔驰的太监。之前赵构出逃,也是他亲自去天长军探听到金军占了这里的消息,回来后才让康王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赶在金军奔袭之前,他先奔逃了。
邝询本是一个普通的内侍,跟在大太监康履身边,因为立下此次功劳,也成了赵构的心腹。
此时邝询重返扬州,能让现在的他冒险的,只能是很重要的事情,比如迎接公主南渡。
南京几月不通消息,终于发出了诏书,公主也非常高兴,这说明她哥哥赵楷还活着。不像传言中那样,被俘了,或者被杀了。
“邝大人。诏书可验证了?”
李慢侯有些不太相信那两封诏书。
邝询道:“这还能有假?死士冒死送出来的。”
南京果然是被围死了。
李慢侯又问:“这两封诏书哪封在前?哪封在后?”
邝询道:“还有什么前后?能送出来,都是天眷。是一起送出来的。经陕西辗转到四川,发到江南的。沿途州府都已奉诏!”
公主道:“朝廷何不向陕西突围?”
既然能把诏书经过陕西转到江南,这说明这条路是通的。
邝询苦笑道:“公主想简单了。洛阳、郑州都在金贼手中,金贼已进兵关中,京兆府已经失陷。唯有秦凤等军州尚在,还能侥幸通四川!”
秦凤路是西军大本营,大量西军仍然在坚持,本乡本土,也没有其他地方的西军那么轻易溃散,西军将领甚至集结起了十万西军,只可惜出不了潼关。这次是金军第五次南下了,他们依然兵分两路,在江淮的这一路,甚至不是主力,进潼关攻打关中的,才是主力,兵力高达八万,而完颜宗翰统领的南下部队,其实才六万人。
公主又道:“那淮西呢?何不从淮西突围?”
邝询道:“淮西自去岁以降,就兵荒马乱,巨寇横行。金贼也早已占了颍昌诸城。早就无法突围,只能死守。”
其实金军奔袭徐州之后,从宋城后撤的路就断了,但当时还能逃亡,皇帝带一帮护送,骑马快逃还是有机会的。可惜赵楷没这种本事,他文采风流不输于他爹宋徽宗,可在武功方面,甚至比不上逃跑冠军赵构,就赵构这样的,就已经是皇子中以勇武见长的人,连金军都不相信他是一个皇子。
“公主。你得想开一些,事情已经不可为了。跟邝大人南下吧!”
李慢侯劝道。
柔福公主却摇头:“我奉命再次接驾,皇兄没来,我不能走!邝大人你自己回去吧,向我给康王复命,就说柔福奉诏留守扬州!”
邝询有些傻眼,一个公主,竟然不走,这没有道理啊。去了杭州,荣华富贵,留在扬州,兵凶战危,一个正常人此时都该走吧?
他没想过这趟差还能出现意外,本来他已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趟差使是可以推给别人的,没有推诿,就是觉得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上次给皇帝探路,已经得了好处,这次接回公主,他应该就可以封爵了。他虽然是个太监,可邝氏是一个大族,一大家子人呢。封了爵位,也能给他的亲族带来荣耀,毕竟当太监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不是当初走投无路,他也不会这样选择。
李慢侯道:“邝大人,你先暂且歇息。让我劝一劝公主!”
邝询急道:“李统制。你可得快一些,最晚明日一早必须得走啊。康王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康王是下了死令,迎不回公主,奴才不好交代啊。”
作为皇帝的亲妹妹,柔福公主此时是有象征意义的,康王监国,其实所有人已经明白,皇帝情况不妙,康王已经半只脚踏上了王位。可是皇帝是让康王勤王的,如果能救回皇帝的亲妹妹,会让赵构多少得到一些合法性,甚至可以对外宣称是带兵勤王救出来的公主,反正长江一封,江南那些泥腿子知道什么啊。
邝询刚刚出去,公主炽热的眼神已经盯着李慢侯了。
李慢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由苦笑了起来。
“公主,没用的。天下勤王,连皇帝都不抱希望。”
柔福公主道:“可是明明天下州郡都奉诏了啊?”
李慢侯道:“漫说奉诏的官员会不会去勤王,真有去的,也救不了南京。”
柔福公主又道:“那我皇兄为何还要发诏?”
李慢侯摇头道:“恐怕是形势已经十分危急。这诏书发的十分荒唐,朝廷大员怕是已经出现了分歧。”
这一两年来,李纲一直主政,南京朝廷是一个比徽钦二宗更强硬的朝廷班底,全都是李纲认为忠直的大臣,他们刚性十足,连张邦昌这个倒霉蛋都不肯放过,直接赐死。完全是一批极端的主战派,皇帝用这些人,也不能说错了,因为他无人可用。他是孤身逃出开封的,假死脱身,让他没有任何依附,不像赵构,在河北聚集了大量文武官员,班子拉出来,都可以立刻重组朝廷。
皇帝别无选择,结果逃也逃不了,战也战不过。事实上,真的逃,他可能也没有赵构的天赋。
柔福公主突然哭了起来,哭声中十分绝望,支撑她留在扬州的,无非就是她哥哥,她自幼丧母,长兄如父,加上赵楷确实很疼爱弟妹,几个弟妹都很尊敬他,如今最坏的局面终于要来,公主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公主。你想开一些。南京即便失陷,皇帝也不一定有事。或许现在他们投降,是最好的选择。即便金军破城而入,也不会杀一个皇帝。”
这是安慰的话,但却是绝望中的稻草。
“皇兄还能活?”
柔福抬起头看向李慢侯,期待着一个想要的答案。只是她不敢想象,去年以来,金兵屠城的消息不断传播,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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