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转过头看她一眼道:“我第一次来无修水库勘察的时候,听到鼓声,就像敲在心坎上一样,总想哭。”
袁珊瑚抿嘴笑了,打趣道:“原来许书记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啊!”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是我多愁善感,而是那鼓声就像有魔力一样,一听之后,一直萦绕在耳边,根本没法驱散。”
袁珊瑚轻轻叹口气道:“我原来也不信的。后来亲自来过几次听了晨钟暮鼓,才知道传言不虚呢。现在啊,只要我心情不好,或者我思念某一个人,我就会一个人悄悄过来听。”
许一山笑道:“你这才是多愁善感。”
袁珊瑚倒不否认,她轻轻说道:“你是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有多苦。”
许一山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了,但他装作什么也不明白一样,逗着她说道:“小袁啊,有个事我确实需要提醒你一下了。你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应该要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了。”
袁珊瑚苦笑着道:“我哪还有什么终身大事?许书记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不婚主义者吗?”
“你这个想法不对啊。”许一山严肃说道:“什么不婚主义啊,那就是一个借口,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思想。如果人人都这样想,人类怎么繁衍下去?”
袁珊瑚沉默不语。过一会,她抬起头来,月光下,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我爱的人,不可能属于我。”她轻轻叹息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去。”
许一山掩饰着内心的慌乱笑道:“哎呀,小袁还会吟诗作对啊。我想,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选择。一个人最要学会的就是适应环境。如果将一生都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这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你没读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那是他的村,不是我的村。我的村里,已经不可能再接纳一位新游客了。”
夜风吹来,拂面一阵凉意。
月光下的无修山,就像一尊蹲伏的巨兽,冷冷打量着这个充满烟火气的人世间。
许一山沉默片刻道:“上山吧!”
对于许一山来说,无修山他太了解了。从第一次见到无修老和尚,到他爹许赤脚决意出家,他来过无修山的次数,已经屈指难数了。
无修山就是一个传奇,这里有太多的故事。
过去上山,必靠小舟。而且从山脚到山顶,根本无路可走。无修老和尚在时,人们每天只要听到晨钟暮鼓,就知道老和尚安好。
老和尚圆寂之后,山上的钟鼓声再没响过。
有晨钟暮鼓声时,人们尊重老和尚,知道他不喜欢接触世间凡人。人们绝足不前。老和尚走后,关于无修山的各种鬼怪故事满天飞,人们因为敬畏,也很少有人上山。
无修山就这样孤独地挺立在天地间,看世间繁华,度春夏秋冬。
再后来,无修山钟鼓失窃。几代人灵魂深处的钟鼓声再不可闻。
直到黄山被查,黄大岭回国自首。钟鼓才重见天日。沉积了五年之久的钟鼓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莫不热泪盈眶。
没有了无修老和尚,无修山就像没有了骨架。没有无修山的钟鼓声,无修山便没了灵魂。
如今,钟鼓声再响,而老和尚却再也不见了。
许一山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丝悲凉。他想起口袋里爹许赤脚留下的那副粗陋的图画,画上不正是无修庙后的那块巨石吗?
老和尚圆寂时的坐缸,就藏在巨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