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唐突,可否借兄台横笛一观?”
龙少阳点点头,微一躬身,双手奉上。
那红衣公子收起折扇,接过横笛,摩挲笛身,上下仔细打量。见这支横笛通身色如竹叶,长约一尺四寸,上下七孔,与一般竹笛无二。只是笛身厚重,通体冰润,贴近掌心,又觉温润可人。
一缕阳光透来,更觉笛身晶莹润泽,碧绿中竟然带着一丝青光——原来这横笛并非一般竹笛,乃是昔日一巧匠剖一罕见美玉造之,其色绿中带青,其质硬如钢铁,实是稀世之珍。
那红衣公子见笛身上端刻一篆体“龙”字,想到刚才龙少阳还礼那句话,心中一动,笑道:“音是佳音,笛是宝笛,可谓珠联璧合,本公子今日眼界为之一开。”说着双手便要将玉笛送回,谁知刚一伸出,手又缩回,眼珠一转,有意考较考较眼前这人,俏笑道:“龙公子既然粗识音律,小弟想请教一二。”
“公子请讲。”
“龙公子可知笛始于何时,最初由何人所造?”
“据传玄黄之际,先人便用飞禽胫骨钻孔吹之,这是笛最早的模样,是为骨笛。后来圣人黄帝见竹中空挺拔,不变其材,命令当时一个叫伶伦乐官,伐昆溪之竹,制而为笛,横排七孔,吹之,其声悠远响亮,宛如龙吟。其后便用龙吟代指笛声,有人言“谁能制长笛,当为作龙吟。”有人说“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不一而足。”
“不知可否分类?”
“以音高论之,可粗分为三类,南派多为曲笛,笛身较长,笛音较低;北派多为梆笛,笛身细短,笛音较高。此外还有一种中音笛,长短、笛音介于二者之间。”
“有何技巧?”
“技巧也分南北两派,北派以花舌、滑音、吐音居多,南派则多用打音、叠音、颤音……”
他滔滔不绝,对答如流,那红衣公子和那青衣小婢早已听得目瞪口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红衣公子宛如梦中,喃喃自语:“妙音,妙笛,妙人!”说完自失一笑,移步上前,接着道:“常言道明珠不可暗投,玉笛自当归还。”
说着双手捧笛,走过来送还,龙少阳见状伸手便去接拿。哪知二人手间尚有两尺多距离,眼前那双手突然向后一撤,玉笛顺势从掌上滑落而下,眼见就要坠到小亭的青石地面上。
龙少阳心头一惊,未及细想,当下猛地屈身,向前蹿起,同时手臂一伸,右手牢牢将玉笛接在手中,借着冲力,左手撑地,手掌一错,顺势避开那红衣公子,就地向一侧一个前滚翻,人已稳稳站了起来——不知何时,那玉笛已插在腰间。
倏忽之间,窜、接、撑、错、翻、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下变起仓促,又是在这狭小空间之内,那红衣公子看着不禁心下骇然,脸色一变。见他宁可冒险撞上亭柱,也不肯直冲过来,伤到自己,心中又陡生窃喜之感。他随即安定,露出一副歉疚之色,故作惶恐道:“哎呀,小弟一时疏忽,险致玉笛受损,还望兄台恕罪!”说着竟躬身行礼。
龙少阳心道:“祝家小姐倒真是机智伶俐,奇计百出,让人防不胜防。”情知自己着了道儿,对方是有意为之,故意试探,可又想此时与她强辩也是无益。
因见她眼角眉梢带着三分窃喜之态,更是印证自己判断无误,当下却不着恼,顺水推舟道:“兄台言重了。”说着,伸出双手,一副要将对方扶起的模样。
谁知那红衣公子突然脸色大变,惊叫道:“不用,不用,不劳兄台。”慌乱之中,连退数步,才站稳脚步。
便在这时,那青衣小婢已连忙跨前几步,挡在二人中间。
那红衣公子尚自脸色绯红,见对方不光识破,竟然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随即自顾自圆场道:“兄台莫见怪!小弟自幼时便有一怪癖,不喜与他人有肢体之触……”
龙少阳嘴角轻扬,正要答话,突听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
“小王爷,你等等老奴,等等老奴……这个园子……没经大少爷同意,外人一概不得擅入。你……你何苦为难老奴啊。”正是那老仆程伯的声音。
他举目望去,只见园门口一个锦衣男子正快步走来,那老仆程伯跟在后面,边走边喊,显是体力不继,已渐渐落了下来。
那红衣公子此刻也走了过来,循声望去,突然微一顿足道:“哎呀,这个没心没肺的聒噪鬼、死胖子也来了,到哪都能遇到他,上次与他打赌,还欠他一副古籍乐谱……真是扫兴!怜儿,咱们走!”当下转身拱手,笑吟吟的道:“龙公子,今日你我各胜一局,平分秋色,他日再会。”说完,也不等龙少阳回话,带着青衣小婢径自下亭而去。
望着这一红一青两个背影,龙少阳心中一动,微笑着扬声道:“公子,不知你贵姓,可否相告?”
那红色背影一顿,青色背影也跟着停了下来,接着又继续向前。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我家小姐……不,我家公子姓祝。”
“祝公子,多蒙相让,今日胜你一局。”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