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二弟妹,”周氏难得的斟酌着说话:“先夫去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谏儿从一尺长长的小人儿拉扯到这么大,不容易啊。呜呜呜。”
徐立嗣看了眼冯芗,心道:“守寡不容易我承认;这拉扯大孩子怎么不容易了,丫头婆子奶娘一大堆围着你,父亲母亲又额外帮衬着你们。如今诉起苦来是什么意思?”
冯芗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周氏到现在为止的这一顿闹,怕都是为马上要说的事情做铺垫呢。心里冷笑一声:“戏肉来了!”
果然,周氏继续抹着眼泪说道:“父亲去世,儿子不能为父亲守制,则有孙子代父承重,我们家自然是由嫡长孙徐谏来服这斩衰之礼了。”
这话一出口,不但徐立嗣夫妇,连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立贞以及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徐立贞是出嫁女,在这种场合以旁听为主。她冷眼旁观,也多少明白了周氏把徐谨当做奇货可居的意思。想到老太爷嘱咐她照顾臻儿,可是照周氏的打算,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让她把臻儿带走。毕竟老太爷只有对她一个人单独说过这话。不过她也不深着急,只想着等徐谨回家时再做打算。
这次连冯芗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相劝了。要知道当初徐家大爷带了外室回家,周氏与其不但恶语相向,还动了手,闹得撕破了脸,闹到徐家大爷坚决不再进周氏的房。所以周氏才在万般不情愿之下,被徐老太爷夫妇劝说开导着,把徐谨养在了自己名下,所以徐谨在族谱上是正经的长房长孙。
至于后来周氏怎么让徐家大爷入了她的房、怀上了徐谦,其中内情则不足为外人道了。
周氏有了徐谏之后,徐谨的地位就更尴尬起来,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委屈和排挤。只要不太过分,勉强可以归于“长者赐”的范围,徐老太爷出于种种原因也没有多加干涉。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怕是连徐谨自己都忘了,他原来在族谱上还是徐家的长房长子呢!
可是如今时移事异,形势不同了啊。徐谨的权势眼见着就起来了,他不仗势欺人就是好的了,怎么还会有人觊觎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呢?
正当众人都在腹诽这周氏如何的不识时务,周氏又接着说道:“我这也是为了谨儿着想啊。”
听到她忽然口称“谨儿”,听者无不一阵恶寒,起了鸡皮疙瘩。
周氏并不在意,只顺着她和徐谏商量好的套路说了下去:“谨儿刚刚高中入了官场,又娶了阁老的孙女,从此那是要前途无量,官运亨通啊!可是如果作为长子替他父亲为老太爷承重的话,是要服斩衰,那也是要丁忧三年的。那样的话,等他在回到京里去,黄花菜没准都凉了。再说他回家住上二十七个月,他那新夫人回不回来呢?回不回来他那小院肯定都是住不得了的,到时候……”
正说着,周氏忽然一扭身子,对着身后的徐谏道:“你又扯我衣服干什么?”
她身后站着的徐谏唬得一哆嗦,立时收了手,心道:“还不是看你越说越离题吗?”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可是徐谏确实有些小聪明,面上的反应及快。只见他眼珠一转,马上想出了说辞,口中分辨道:“儿子恐怕不缉粗麻伤到母亲后颈,是以为母亲扯开些。”说着,面带哀色,把手放到周氏肩上,轻轻的抚慰着。
作为儿媳妇的周氏穿的是不缉边儿粗麻孝服,支楞出来的麻线既粗且硬,的确把周氏的脖子都磨红了。
周氏费力的转了转头,可是实在是太胖转不动多少,只好略侧着脸对徐谏道:“我的儿,难为你对母亲这么孝顺。我这些年也没白苦守着了。”说着竟然真的掉起泪来。
冯芗看了心道,得知老太爷过世时的干嚎和此时无声的眼泪真是大不相同啊。她是个心有七窍的玲珑人,最初的惊异过去之后,便轻易地推断出周氏此举的目的:一是为了拉拢和控制徐谨,二是为了和二房抗衡,在分家的时候不至于因为被边缘化了多年而少了说话的分量。
一句话:徐谨要回来了,周氏母子两个心慌了。
周氏的举动看似莽撞其实也算是一招不错的棋。大房一直势弱,如今徐谨出息了,自然是要往怀里拉的。但是怎么拉却是很有学问了。如果只是一味的示好,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当年大房没少刁难徐谨。
周氏是在通过一系列的计划来强调和巩固她身为嫡母的地位。她站在礼法的高度,徐谨不管心中如何想他,面上却不得不尊她为唯一的长辈。
至于谁是嫡长子谁来做承重孙,反正徐谨是要回来奔丧的,到时候让他自己选好了。无论怎么选,周氏都是获益者。只是,那徐谨可不是个易相与的。周氏的棋路再妙,也得棋逢对手的时候才好用。段数要是差得太多了......诶,且看着吧!
那边徐立嗣还没有明白过来,还在说:“大嫂子,您这样不妥吧!毕竟谨儿是上了族谱的啊……”
“哎呀,二太太晕倒了。”
“二老爷,快……”
徐立嗣止住了话头,回头就见冯芗已经倒在椅子上,一手支头,双目紧闭,赶紧过去查看。
徐二老爷刚刚走到冯芗身边,二太太就幽幽地睁开了眼睛,抬眼看了徐立嗣一眼,便又垂下了眼帘,弱弱地道:“怎么竟一时头晕了。”
“嫂子/婶子/婶娘……定是操劳太过了!”众人呼啦啦的围了过来,纷纷表示关心,把个周氏弄得一时摸不到头脑,和徐谏两个面面相觑。
徐立贞也正要过去,忽然张鹏拉住了她,对她耳语了几句。徐立贞听了脸色一变,目光不善地看向了周氏。
******************
感谢书友youkili73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