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快地便躲藏到了山的西侧,崖底的一线宝贵的日光陡然消失的瞬间,眼前登时便暗了下来。昏暗之中,书儿坐在洞口的大石板上,,一双小腿垂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踢跶着。
她的身子两侧的各有一小堆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石头子儿。只见她右手拿起一块石子儿,对着不远处的一个目标狠狠地掷了过去;左手又摸起来一块来,再重重打过去。与其说是在练功,倒不如说是在发泄。
书儿只觉得从来没有过的难过,就好似着笼罩在周身的暗晦阴湿之气,让她无法呼吸、无路可寻。即便是前几日,想到她注定要被徐家为之名声而抛弃的时候,她更多的只是感伤自身命运多舛,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是对这个奸佞当道好人受害的世道深深的绝望。
一想到师母于幼娟挥剑自刎,以死相谏、惨烈决绝的那个夜晚,书儿的心情难以平静。她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师母满是既敬佩又惋惜的复杂感情,禁不住为师母垂泪不已。
想到朝廷之黑暗,世间之艰难,前途之迷茫,几天来因为练功顺利,功力大涨而随之而增加的自信心一下子土崩瓦解了。若说以前书儿还有一丝丝的仗剑江湖、除暴安良的侠客梦的话,那么这梦也被残酷的现实打得粉碎了。
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子罢了,再怎么样的努力,即使能和她师父秦三一般武功高强,又能如何?能让娘亲复活吗?能让师母再生吗?能让小皇帝下旨把坏人都送进诏狱、好人都放出来吗?
秦三闭着眼睛靠着岩壁上,听着书儿掷出的小石子打在石头上、树干上的“铛、啪”的声音。他今日觉得从未有过的疲乏,伤口也开始轻轻重重的痛了起来。
书儿的反应大多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不想过早的把世间的丑恶,说给这个如花朵一般美丽娇嫩的少女听。只是命运的那只看不见的大手,已经无情地把她从过去安稳安乐的生活中扔了出来。她没有时间在趴在地上哭泣,她必须尽快自己站起来、去面对一切,学会如何生存下去的本事。
就好像新出生的小鹿,如果不能马上自己站起来,跟上妈妈的脚步,就会环伺周围的财狼吃掉。
他虽然心疼书儿,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帮助她以最快的速度,做到最好的准备。
“打偏了。力道不对,再来!”秦三闭着双目,却好像对书儿的一举一动都“看”得真切。
“哦,师父。”书儿虽然心中烦闷,却不会因此而不敬师父。没几下子,身边的石子儿就都掷没了。她拿起个小布兜子跳下大石板,在地上摸索着,又捡了一兜子的石子儿,收拾心情,重新练起。
听到石子儿越来越快速,也越来越准确的击中目标,再落到地上的声音,秦三心中越发的怜惜书儿。这样一个既美丽聪慧,还善解人意,更是正直勇敢,近乎于完美的女孩子,她不应该陷在如此消沉和绝望的情绪里面。
“书儿,为师有话问你。”秦三道。
“师父?”书儿放下了已经抓在手中的一个石子儿,转头看向秦三。秦三的身影隐在黑暗的洞中,只看得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但是秦三的声音却有着一种让她安心的力量。
“为师今天和你说了那么许多,那你能不能说说,为师这辈子是遇到的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呢?”秦三问道。
书儿想了想,答道:“好人有您的家人,师祖,师祖母,师母,武大统领,禁军的儿郎们……还有我们一家;坏人有杀了你的家人的鞑子,那个死了的坏太监刘常,打死腾将军的黑蛟卫……还有小皇帝……”
“书儿,”秦三纠正书儿道:“皇帝不……哎,皇帝还未亲政呢。”
书儿道:“好吧。就把小皇帝放到中间吧。暂且算成是不好不坏。”
秦三于黑暗中莞尔,心情刚觉得有一丝松泛,便听书儿道:“我看好人坏人的数量差不多啊。看来还是这个在中间的小皇帝很重要。他要是偏向好人,师母的仇就能报了;他要是将来也变坏了,那就,那就……”
秦三的本意是让书儿明白,这世上还是好人居多,给书儿一些希望和动力,没想道,书儿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一时竟然语塞。
半晌,秦三方道:“书儿读过‘韩非子’吧。其中‘喻老’中提到楚有大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十年不飞,一飞冲天。”
书儿道:“三叔是说,那小皇帝便如楚庄王一样,终有一天会重振朝纲,惩奸毙恶,大快人心的是吧?”
“对。你既然读书,自然就该明理。”秦三给书儿鼓劲儿道:“这世上哪有一帆风顺,唾手可得的事情。越是大事,付出的代价也越大;想得到的越多,就必须努力去争取。”
“是啊,就好像这掷石猎物,头一天的时候,我练得手腕子都快断了,可是中者寥寥。我就随时都带着一兜子的小石子儿,得空就练,得空就练,现在已经有点得心应手的意思了。”书儿“深”有同感的应道。
书儿看不清秦三,秦三却还能看到书儿一脸认真的样子。...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