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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迟在前领路,又是到了金屋苑,就有莺莺燕燕争先恐后上来,可一看见晏迟身后跟着一位女客,又都止了步伐,但芳期已然感觉到她的脸上仿佛被泼了一大桶酸醋汁,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你们都已经是身在金屋的娇娥了,妒嫉我一个外客是什么道理?
又还是在高楼上落座,这会儿子却还未到膳食,稀奇的是晏迟也并没有先换下那身官服的想法,芳期还鲜少见他穿着朱红这种鲜艳的颜色,但这次见了,也觉周身的冷竣并不曾略减半分。
“我今日请你来,是有一件事想着告知你。”晏迟虽是正襟危坐,倒是正视着芳期:“刚好官家今早召我入宫,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有了结果。”
“可是景福全被治罪了?”芳期忙问。
晏迟颔首:“你家翁翁这回倒是雷厉风行,我想这事虽说没什么好多谢你祖孙两个的,不过为了避免你心怀侥幸,认为可以拖延奉交名单之事,还是一码算一码,当日既然是我故意把你们覃家卷进这件事故,今日这餐酒宴就全当还你人情了。”
原来如此,芳期了然。
她顿时觉得晏迟十分地有良知,不像她的祖父,让她绞尽脑汁献计,也不知计策有没有被采纳,居然连景福全的下场都不通知她一声,让她猫抓般的好奇心如何得到满足?
“晏郎能否告诉我景福全事件的始终?”
“你为何急着打问?”晏迟已经看出来芳期在相邸的地位跟颗棋子没有多少差别,也猜到老奸巨滑的覃宰执大约没有多少闲心主动告诉芳期景福全事件的进展,但芳期这颗棋子还有效用,主动寻她翁翁打问的话覃逊总不至于喝止,做何急着在这时打问?
于是才晓得事件竟然还由芳期出谋划策过。
但晏迟却也没那么多耐烦心把来龙去脉细说一回,只道:“你先说你当初拟定的计划,我看有没有被覃相公采纳。”
这样就只需要说“有”或“没有”了。
芳期也不在意晏迟的懒惰,她的头脑和四肢都很懒,但舌头却是不怕劳累的。
“先是引诱景福全的独子先露破绽,话说我虽晓得他改名为冯伯安,却至今不知他的原名呢。”
晏迟惜字如金:“陈安。”
“景福全既是入内内侍省之长,非奉圣谕不能出宫,他虽有办法传递消息出去,但景福全应当心知肚明晏郎认定他为冯莱党徒,就绝对不会再容他久安苟活,官家对冯莱兄妹余怒未消,景福全为了自保行事当然需要更加警慎,当不会为了安抚妻儿,在此时遣人联络冯家族人。
冯伯安也必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景福全和冯莱兄妹二人间的勾当,冯莱兄妹皆被处死,连冯家族人尽都忐忑难安,更何况他们母子?所以引诱他先行败露就大有可能成功。
只需要安排那么一个人,先往他们母子现居处,再往他外祖父居住处,暗暗打听他们母子二人的情况,如陈安去了何处,冯伯安出生年月等等事情,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冯伯安,自然就更会胆颤心惊。”
芳期喝了一口凉水,继续说:“他名为陈安时,和外祖父、母亲一同生活,怎会没有邻里见过母子二人形容呢?倘若旧邻里偶然发觉他们母子居然成了官宦家中妻小,且还听说了冯莱兄妹被处死的事,就很可能因为有机可乘用这把柄讹诈他们。
冯家就算没被诛连满门,但势颓已在必然,这个时候还哪里经得住他人讹诈,所以多半会让冯伯安母子暂离临安,且为防泄露行踪,多半还会伪造公验。”
然而大卫的公验是十分不易伪造的,因为大卫并不限制百姓离开原籍,无论你有无正当理由官衙都会开具公验,作为出城入城的凭证,但则官员抑或官眷只要不出远门,那就不需要具公验,只需出示凭符——凭符布衣百姓可是没有的,也更加不易伪造,于是城门守一般对凭符晃眼扫过,登记出入即可,注意力都集中在公验上。
这也是那简永嘉行刺齐小郎,为何不伪造公验而出示道牒的原因,因为伪造公验很可能被当场察获。
冯伯安做为官家子弟,也当得一声“衙内”之称,他当然是具有凭符的,可他并不敢只在临安附近的郊县避险,想着是远远离开临安等风头过去,那就必须开具公验,但则开具公验的话就无法隐藏行踪了,万一那个打探他行踪的人是晏迟安排,当然可以顺籐摸瓜逮获他落网,所以冯伯安只有冒险伪造公验。
伪造公验一般有两条途径,要么就是完全作假,要么就是找个身高体貌年岁和他差不离的人,用那人的身籍开具公验,一路冒名直到目的地。
后者虽说蒙混过关的成功率要高许多,但会落下人证,所以冯伯安没办法找自己的熟人,他只能通过专给人伪造公验的黑经纪才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