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当真是兵荒马乱,每个人的真心,亦或是嘴脸,都在这天一览无余。
深夜回府,我拖着一身的疲惫去了佛堂,又燃了三柱香。
白烟升起时,我虔诚下跪。
菩萨啊,请保佑容与渡过这一关,若他能平安无事,便是要我后半辈子青灯古佛,我也愿意。
出佛堂,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床上,哪里能闭上眼睛。
想着夜里的那个梦,我爬起来,提笔写下这几页纸。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事和九年前冲先生去的那回,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这人一直藏在暗下,伺机而动。
……
元封三十一年;
七月十三;
一夜无眠。
子时过后,便去书房坐着,眼巴巴的等着天亮,等来的却是皇帝依旧不曾上朝的消息。
他不上朝,替太子求情、喊冤的奏章便传不上去。
我没有多想,立刻前往韩明府上,一探究竟。
韩明赤红着一双眼睛,在书房见的我,开口第一句便是事情不妙。
不妙的,不仅仅是皇帝没有上朝,他甚至下令不见任何人。
不见任何人就意味太子的舅家,孝贤皇后的娘家这步棋,成了废棋。
现在的局势是太子被围在太子府,出不来;
皇帝坐守皇宫,谁也见不到。
这就是个僵局啊。
韩明说咱们得想办法打破这个僵局。
想法是好的,但如何打破?
我和他商议良久,决定一内一外——
内里,必须想办法见太子一面。
外里,得联系宫里熟悉的太监,看看有没有办法通过他们的嘴,把太子的冤屈说给皇帝听。
就在这时,窗户敲了三下,一个黑影站在窗户边。
来人是太子暗卫。
太子命我和韩明入夜后,去太子府见他,走西边的角门。
这时我和韩明才知道,西角门看守的是羽林左卫军,领兵的人叫张元兵。
他是太子安插在羽林左卫的人。
七月,酷暑当头。
这日白天,无数太子身后的人,在酷暑中为太子奔走。
入夜,我和韩明在张元兵的掩护下,从西角门进了太子府。
太子府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些人,都是太子亲卫。
我们俩穿过长廊,直奔书房,刚到院门口,就见容与一身单衣,赤着脚,散着发,独身立在院中。
我心中大痛,喉咙口一片酸涩。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个容与,哪怕是在唐家被抄时,他都是穿戴的一丝不苟。
储君的容貌、姿态也是御史台那些言官们拿来做文章的一个地方。
别说赤足散发,便是衣服上多了几道褶痕,他们都能写出洋洋洒洒几百字的奏章来。
容与,这是被逼成了困兽啊!
他向我们看来,双眸中不见喜怒。
恍若隔世。
我与韩明眼眶一热,赶紧上前跪地行礼。
容与没有让我们起来,而是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应当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这话,说得我眼泪都要落下来。
熟悉容与的人都知道,他的性子其实并不好相与,会发脾气,会骂人。
尤其是春闱一案后,常常阴晴不定,前一刻还如沐春风,后一刻,就大发雷霆。
他也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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