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5】 人稠闹市城河路

    菜场旁摆摊吐剩货

    工字街人潮何茫茫

    沙刘线沙镇大桥路段城河路转弯，既不下雨，也没有太阳晒，平地起风，生意人的好日子又要到来，菜场、超市旁的＂工＂字街上的一景一物勾起红而对往昔的追思……。

    王店主、张嫂子的那间日杂门面两扇门，虽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依然还要在月夕风晨中勤勉顽强地为销路打拼……。一对中年两口子，两人来自连丰，成年累月在大桥路于城河路的转角处摊锅盔粑粑，脸都有些黑了，卖的锅灰一个五毛或一块钱，作料香，香醇味美，酥松可口，顾客吃得口馋。他（她）俩抱定决心做这一行。两口子眯着眼，蹲在载有专修房屋漏水的广告——新型PVC和806高级防水材料的奔驰机动车上，忙着喇叭喊话拉生意以赚钱养家糊口。小小年少斯货郎，不知来自何地，竟比红而还早，摊子一摆，秤一提，卖几十种味料，一个人独当一面。河南佬的绚烂的玻瓶花摊中有草莓、菊花、牡丹……。

    山东农村大个子的小果树摊中，梨、石榴、桃等树苗和花苗等应有尽有。红而向他打听山东是否有水浒武松的雕像，他说有，还亲自经过那里，言慕名前去瞻仰的人非常多，并将英雄雕像的情形描述一番。红而听得格外仔细。要摸清某种树苗栽后几年才会挂果？有的树苗高杆儿这里没有。石榴树苗买回家插进土窝，要马上施定根水。此地属华中南，离山东虽远，但那些经英雄之地途旅本地的过客有时还是能够碰上的。后来，梁山好汉故里——山东郓城几个民间画师来到城河路。其中一位长脸腮须，个子修长，提箱一打开便成画夹，彩笔几挥，画成的彩色图画一幅仅卖一元钱，时时逗得各路行人围观慨购。一眼便能看出他们都是以画画挣钱的老手。画师们后出现在振兴路镇中心学校门口。

    身材五短、老态龙钟的老姨妈行至松东城河路，突遇一认识姑娘正挽着魁梧的港地壮年郎往菜场去，走拢细谈。女孩相貌平平、身材娇小却不失柔美，在香港找到了旁边的这位年轻老公。老妪掏出一本《港地特别通行证》与姑娘分享，她也是从香港回到老家。那通行证一般人见所未见，看后眼馋！异乡异客故里相会，怎不欣喜万分！

    摊前的人流中既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根本没有那些类似在地方世界遭遇不虞的无奈之事……。镇上的社会治安状况跟乡下还是不一样的。

    城河路边的电影院拆迁后，地皮几经拍卖，在某老板要在此建一栋大型超市的风声湮灭后，只剩下广阔的空地废址，除了春天会开出妩媚黄花的油菜田，再就是荒草和渣滓了。

    85年的一天，红而和初中同班同学林貅、颜龙在刚开业不久的新电影院的楼墙边看电影广告。红而误把台阶上的铁护栏当成了校操场上的单杠，双手抓住栏杆，一头扎下去，身子悬空倒立，两脚朝天，原以为象在单杠上好玩没事，哪料眼部被其中的一根铁栏死死卡住，而全身已倒立过来，眼部根本难以承受如此重力，红而深感不妙，哑口失语，危在旦夕。林貅站在旁边毫无反应，在这一刹那，一伴来的个子较高、力气较大的颜龙将全身倒立眼部卡在栏杆上的红而搀扶下来，否则红而极有可能暴死于电影院右侧的栏杆上。那次真危险，真得谢谢颜同学的救命之恩！

    阴雨一持续就是五六天，偌大的冷风却把这积得不很深的潦水刮得无影无踪。年关已到，水果商小袁答应给李母让出了一块五六米长的空地，她两口子自己占了九、十米长的超宽车道作为临时应急摊地。好求人托事的李母转到电影院院舍，撞上以前电影院风光时收门票的瘦个子老李，他答应母子俩春节生意结束后将板凳、木方凳、门板、木盘、长杆、撑架寄放在他家门口不能被人偷走的角落。后来，李母给他两老送了一棵小花椒树栽进了菜园子。一天，毛毛雪纷纷扬扬下下来，打湿了袜底和袖筒子，正欲收摊，一个穿红色制服的石油队员过来盘问价格，接着镇里一些个工作班子从面前巡视而过，有人突然要买东西，成交后收摊的念头顿时打消，舍不得走了，又重新把货物摆好后守候顾客。

    松东镇是松城第二大镇，也是松城、公安、江陵、枝江四县交界、人流最集中的地带。松东菜市场的这条菜场路，行人比胜利街的还多岁末年初总关情，每逢年集，不管是百货、日杂超市还是平时没门面甚至根本不做生意的，都囤积了大量家梨、苹果、酥食这类利大商品在此占地亮台倾销。当然也有不在乎年关行情，腊月二十几都没搞了的。只要是吐陈货如卖旅行小皮包等的，天天都要出摊早摆晚拆，低价贱卖只卖对的，不卖贵的，此时购物真实惠！不下雨往返拉两趟货。

    下街＂工＂字街上，菜场南入口左边有手抓饼、联通营业厅、淡雅白酒楚园春、同鑫副食、天津灌肠包……，右边有正宗湖南湘味米锅粑、山东专业炒货、肥肠面馆、尽扬副食、荆香醇酒坊、老侯日杂……。卖五峰绿茶的就有几处。行色匆匆的人群中频见老干部、社区群众、企事业单位人员、各单位住宅区的家属……。车水马龙，游人如鲫，市井风情，动力无限，尤其是这条边的生意人更能强烈地感受得到……。但见有的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帽子；有的用毯篓背着小丑娃，成排的广东甘蔗倚在人流边的铁架上；有的御寒围巾拉上了两腮。一坨乡野气的女人流，衬上飞车也气派，不会比手提艳货穿着入时的人逊色多少。摩托车鸣笛飞过，两个大鸡公两边各挎一个，翅膀在地上擦。活条的小伙子一边打手机一边在人流中匆匆穿行。小生意人推着自行车，驮着晃晃的糖葫芦在菜场路叫卖。突见写有＂稻花香酒＂广告的滑翔机在高空盘旋着，撞击了多少目击者作为平常人的沉寂的心灵，是来为城河路上的人们壮行吧，何其罕见！

    春运长短线客流高峰和客观的游客接待量见证了输出劳务的民工返乡或返回过年这支庞大队伍的不可忽视……。赶圩归又来，高领白丁、高挑僬侥，各行各业的人儿鱼贯而入这通往菜场超市的城河路上，各种心情都沉浸在这快过年的喜庆气氛里了！

    左边的袁妪两口子和右边一高一矮的两口子都是一家三口的水果副食批发户，兜售各种水果和味料、茶叶、糖果等。……到底是年集，一下子在比平时大几倍的摊架上两箱梨、一箱苹果和一袋脐橙在眼前就因生意做成而消失！真是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在红而右边，别看中老年男子身材矮小，身手却不一般：在城河路边这长宽约十米的空场子上搞起偌大的经营摊场，全靠他本人一手一脚用竹架、砖堆、石头、篷布等精心打造出来，连李母和红而都不得不惊服……。随着场子上果品纸箱堆的变矮、变少，夫妻俩美美地赚上几大笔后，荷包鼓起。城建的任红、熊军、赵祥忠、赵静等来城河路找生意人收城管费了。工商局的高个子绕开小摊子，找他收了一些工商管理费。两口子一下子财大气粗，结束后回家自然会过一个永不言悔的新年！左边老袁两口子楼屋在劳动巷北，也是老水果商，快销勤进，热心热肠，水果生意一定并不逊色于他（她）们……。

    在没有人海的壮阔，却胜似人海的澎湃的目不暇接的旺市中，有一个游商名叫张一琼，红黑脸，个子高高的，喜色很好，以前连丰小学时只大红而一级。这位女同乡张一琼的弟弟张炎连丰小学时和红而是同学，一脸笑意，个子很高，风风火火的。张一琼的爱人陈德前骑摩托，脸红里透黑，个子虽矮，但他的笑脸、眼光，总让人觉得情意可掬，平易亲近，人见人爱——好一个随机应变信如神的四川民工汉子。她俩卖的袜子都是从广东厂里长途寄来的，人影憧憧中，款式怎么恁合那么多顾客的口味？每天在红而边上都是一卖几十元、百把块甚至几百块，畅销得很哪！可谓是卖袜子的高人，红而自愧弗如。在人眼中，路边母似老苋菜子如小葱。俩人亦引来连丰的老乡们。一男一伙数不清的默契的目光扫视红而，围观他这个当年一声声耳熟能详乳名为＂红子＂的连丰少年娃——小学二年级因转学到松东镇小学而阔别乡里二十几年之久——而今又重新映入他（她）眼帘的小故人！看红而在城河路边自家的经营场子上左手一招鞋帽袜，右手一揽衣裤带，背后吊着挎包、纱巾、手套的长竹竿子一头系悬在粗粗的光溜笔直的水泥电线杆上，另一头架在由三根从家里带来的上端绑在一起的等长的竹竿合成的架棍上。他们不知红而八九年高中三年后是怎么下来象小孩一样无助于原地踏步踏的。落颖在今朝，蓦然回首，往事依旧，红而和各位乡亲们彼此心照不宣，只有把一种但愿人长久的祈福深深地埋在心底！你们的晚辈为百姓发过誓、吃过苦，受过奖，但他们是白手擎天的战斗者，他们没有送给你们什么财利，更不能象成功者一样让你们强大起来；如果说，他们要送给你们什么？那就是，他们能让你们从其担负的更艰巨、更光荣的新的历史使命中分享到甘甜与幸福……。

    那天多云，城河路的行人简直变作狂潮，只逛不买的占大多数，声气喊哑都喊不拢来人。漫天浓雾下，一板车鲜藕从眼前掠过，行人的头上、帽子上罩上了白霜，雾镇雾路雾人。有时零卖一小笔，有时连卖几大笔，有时硬喊不拢来，半小时不卖。进货只能等到春节后到洪城和春来市场去进。

    人到中年，红而恨自己无缘去汉正街，但嫂子去过。他甚至应该到在中国批发城中排名第一的浙江义乌、排名第二的北京西城和第三的山东临沂去走一走，看一看，把它们和洪城比一比，也和曾经去过的湛江南站批发市场、粤纺城比一比！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无论是同学或是同乡，面孔十多年未见，而今变得老练多了。嫌某某往昔在学里成绩不行的狂言、狂文或狂行早已不合时宜，一回首人心难测人生未卜，自己的真实背景也并不会比谁更风流，也许只是志趣不同而已。他（她）们的小孩如今都有半人多高，而自己却依旧是孤孤零零走天涯……。作为曾有交情的同学，无论是相向还是背向，大凡会在远处向自己的丈夫或媳妇示意，说红而是他（她）们那时候在一起读书的同学。因承受不起曾经在学校是那么不分你我而今竟敬而远之的一双双眼睛和一张张面孔，红而在求索的无助中百感交集！

    李母提醒说，两边副食摊棚里年货已少了很多，小袁一天卖两三千，利润百分之二十，一天也是六百元，人家还要继续搞，人家不准她搞她偏要搞……。李母要红而不用钱，只学挣，学好就会越变越好，连连搞不瞎用，弄不来钱剥削别人的血汗怎么行？李母又言：货一进进来如何说出去，如何挣大钱，挣钱的人如何挣钱，你看别人好会说，好扎强，好泥巴。站里退休的老张等全到乡里去了，一个月五六百元，养三个人还养不活，还没她这么吃药。乡下小菜不要钱，街上点点滴滴都要钱，为钱的难，算计些用，买羽绒服差一大截，这个用，那个逼。三爷子逆我，家有主，船有舵，街上的就是用钱容易弄钱难。用得好，弄不来，愁吃愁喝。对门的杨启希两口子带孙儿都吃等着了，垫个门面做生意去了。

    有一天就是不卖，不想在附近电话亭中营业的原站里的同事周昌林找母子俩买了几双袜子，他来这儿买还是看见母子俩乃自力巷西院里的人熟。有天卖到了钱，李母答应在菜场口子买早点吃。糍粑、炸菜饼、炸肉饼、藕饺子、牛肉包子或包面等，都吃过，卖了钱才买；有时要请旁人把摊子看着，怕东西被盗。

    一双皮鞋当三双布鞋，刚穿的新鞋子一天卖一双，十天就是二十双；去年十月份在治病，象这样卖早就卖完了。不抢价，阴历九、十月份蛮好卖，干也踏，湿也踏，一踩也就脏。价是活动的，不好卖就松点，好卖就紧点。阴历九、十月份专门卖皮鞋，天天来摆，卖了算了，再就卖保暖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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