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经过古老城市的地下,又经过它的地上。有金头发蓝眼睛的、扎着麻花辫子的德国小姑娘向沈若轻轻笑。天空飘了一点点的雨,气温更冷了。异常天气总是让沈若有安全感,越异常越如此,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默认,世界正处于“暂停状态”。
人,就有种“免责感”。
异常天气能制造这个感受,旅行也可以。
小时候的雨天,妈妈搂着自己睡过的白日觉。
每次恋爱之初,期待过的旅行。
铁轨附近的旧房子,破败的墙,新的老的涂鸦。这就是柏林。
赵耀要带沈若去的地方叫“柏林工业大学”,他学建筑的地方,他遇到克里斯·尤迪特的地方。他要带她去看看自己的半个青春。沈若试探地问他,“你回到柏林,为什么没有联系一下克里斯?”
赵耀不说话。
车上虽然人少,但是她和他选择站着。他们俩有着奇特的默契,包括观察周围人的时候的重点与顺序:他俩的目光一起看着最近处,是洋娃娃般的漂亮女孩和她的妈妈;再过去,是一个涂着深红色口红的银发年老女士拿着一本书;再过去,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男人在阅读文件;再过去,一个学生模样爆炸头的黑人女生在发呆……
沈若忽然觉得有点儿冷。柏林的纬度很高,甚至有种初冬的感觉。赵耀用手机听起一首德语老歌,把一只耳塞温柔地放进了沈若的耳朵里。他们听着同一首歌,然后,赵耀仿佛知道她怕冷,把她揽进了怀里。
这一刻,不要结束就好了。
赵耀的手机发出叮咚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卓然;他看看手机,收回耳塞,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他的声音很小很小,不是怕沈若,而是维持地铁礼仪。赵耀对卓然说,“沈若提到王柴在车祸中试图救她。你查过没有?应该是王柴第一次接受警察询问的那天,在一个咖啡馆附近。那个咖啡馆的地址?等等,我查到了发给你。你怎么样?……”
另一边,沈若心里有些失落,她坐在了冰冷的地铁座位上。地铁门开了,一个长得非常奇怪的男人上了车。他有着额外小的脑袋和脸,显得身子非常长,他一上来就盯着沈若看,然后走过来坐到沈若对面,将手里提着的一打啤酒放在座位底下。然后他开始用极为不正常的大声,边喝啤酒边面向沈若说德语。沈若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周围的德国人都带着歉意、善意和惊讶看着沈若。
这时候赵耀急忙挂了电话,几乎是冲刺过来,一把从座位上揪住那个男人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用更大声音甚至有些尖锐的德语似乎在威胁着对方。那个男人毫不示弱,随着沈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一声尖叫,两个男人向彼此挥拳,并且抱着彼此滚动在了地铁上。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一切,出奇地安静。赵耀终究占了优势,把男人压在地面上,骂了好几句德语。
幸好这一段地铁很短,地铁门再次开开,赵耀一把拎起男人把他甩了出去。男人谩骂着,但是没有再上来。
赵耀喘着气,坐在了沈若旁边。沈若用英文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握住了赵耀的手。她看到他的唇角有一丝血痕,轻轻替他擦掉。
两个人没有再提起刚才的经历。但是从那刻起,赵耀成为了“为沈若打过架的男人”。
在柏林工业大学大学建筑系的楼下,沈若听见赵耀说:“我是在这里和克里斯谈过一次话之后,觉得自己触摸到了建筑的灵魂本质。”他的侧脸在夕阳里完美无瑕,有着少年的清澈和坚毅。
赵耀零零碎碎想起些上学时候的事,一路断断续续给沈若讲述。他带沈若到电信大楼20层的天空咖啡馆,整个柏林就像在他们脚下。“你看,”他说,“那是裤裆大街,就是奢侈品一条街,其实规范的翻译叫库达姆大街,宝格丽、香奈儿、lv的旗舰店那里都有,还有卡地亚和爱马仕。”
沈若随之极目远望,哪里是动物园,哪里是亚历山大广场,哪里是柏林墙。“我一定要带你去吃大猪肘子。而且他们很多店有自酿啤酒,你想不到的好喝。你不喝酒吗?真的不喝吗?”
“我当然喝。”沈若和赵耀同事笑了。“赵耀,哪里是波茨坦广场啊?”
“那里,你想去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那个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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