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正业,朽木不可雕也……”在长辈的评语中,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几句。到底什么是正业?怎么就成了朽木?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十几年来,走自己的路、干想干的事、做开心的我,一直是谢瑜的人生哲学。
然而,自己以为的开心,就是真的开心吗?在周围人不屑的目光,母亲暗自神伤,父亲的恨铁不成钢之下,能是歇斯底里、无怨无悔的开心吗?
忧愁、伤感、困惑,人皆有之,有人上下求索,有人借酒消愁,有人装疯卖傻,有人玩物丧志。
更有人走了进去、跳不出来,一生无解。
谢瑜,是幸运的。因为曾经不懂的,现在懂了。
过去所追求的、渴望的,在此刻看来,是叛逆、是幼稚。
被大家所认可、所接受、所景仰、所膜拜,才是真正的快乐。换句话来说,是荣耀带来的幸福感。
谢瑜心中的热流渐渐平息,脸上的微笑练达而稳重,成熟的像一个中年人。
黟安郡王将目光转向吏部的主事曲艺,按照规定需要他和杨安两人达成一致,才能确认试炼的结果。
郡王温和的目光,在曲艺看来犹如一道烈焰,从头到脚烤炽着他。曲艺额头上冷汗涔涔,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久久不敢抬头回答。
在墨道机关试炼的时候,曲艺慷慨陈词,不卑不亢,为何此时竟是如此畏畏缩缩呢?
曲艺,卉州石隶人氏,少年得意,十七岁中举,名满州府。中举之后更是勤学苦读,悬梁刺股,志在状元及第。
不知是天下才子太多,还是造化弄人,曲艺此后接连十次进京赶考,别说是状元、榜眼、探花,就连“同进士”都没考上。
春去秋来,十次会试,三十年的光阴过去了,三十年啊!当年意气风发的曲艺,已经年近半百。三十年的备考生活,耗尽了几乎全部家资,也使他的身体日渐衰老。
虽有凌云之气兮,悲华发之已生。看着食不果腹的妻儿,家徒四壁的境况,曲艺不得不放弃自己崇高的做官理想,含恨转而为吏。吏无品,不入流。
依靠举人的身份,曲艺在家乡的州府里取得了一个书办的工作,专门给知府大人草拟折子。本想平平淡淡,半仕半隐,了此一生。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无心而为的一篇“辨材察人”的文章,不知怎么辗转到了魏太师手里,竟被魏太师奉为圭臬。
一觉起来,曲艺发现自己竟然被连升六级,从不入流的吏,变成了正六品的吏部考成司主事,负责淮南、江南两道官员政绩的考察兼王室亲贵的试炼!
曲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只是六品主事,但管的事儿却是天底下最有诱惑力的差事儿,就是拿其他部司的三品官印都换不来的!
这番经历,让曲艺自己都感到滑稽。自己半生蹉跎,无人提携他,他也没能力提携别人,却就被戴上了一顶“善于辨材察人,当世之伯乐”的帽子。给他戴帽子的人还是当朝第一权臣魏太师。
几经起伏之后,有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有的人拿不起,放不下。
在墨道机关试炼的时候,曲艺慷慨陈词,说的是心里话。
现在,他心里想的是:“谢瑜,可定为‘七阶’!”但是,他不敢说。
“岭南村野一匹夫,幸得天恩,而整臂一呼,应者云集,岂是乃之福哉?”魏太师的随口一句,犹如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头上。上面人的心思,他不能不揣测,因为他再也放不下了,再也不纯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