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才是一路的最高长官。
具体到陕西那就更复杂了,开国之初,陕西仅一路,就是陕西路,因为当时西夏并未反叛,故而陕西路是漕司路,并未设置经略安抚使,然而随着与西夏的战事持续进行,原本临时派遣的经略安抚使变成的常设,朝廷在陕西的行政区划设置就开始复杂起来了。首先就是漕司路的调整,原本的陕西路被一分为二,变成了永兴军路和秦凤路,然后就是帅司路的划分,整个陕西被划分为四个帅司路即:鄜延路、秦凤路、泾原路、环庆路,熙河开边后还设置了熙河路,不算河东的麟府路整个陕西就已经有五个帅司路。也就是说陕西有五位经略安抚使,两位转运使。
按照朝廷定制,转运使负责地方行政,经略安抚使负责军事,从地位上说经略安抚使是高于转运使的,但是朝廷为了防止经略安抚使在地方做大,有意加重转运使的权力,将后勤有转运使负责,这下就捏住了经略安抚使的命门,同时由于战事的需要,原本由文官担任的经略安抚使逐渐改由武将担任,像狄青、种师中、种师道都是如此,朝廷本来就严防武将,对于西军的将门子弟出任一路经略安抚使自然是极为不满。
在文官们眼里,他们皓首穷经,在科场作答,好不容易才从八品小吏做起,数十年兢兢业业,这才穿上绯袍,这些丘八武夫,凭着自己的悍勇,轻轻松松的就坐上了经略安抚使的位置,还位列三衙武帅、横班武臣,这让他们如何能忍!韩琦不就说过: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男儿。说白了,整个朝廷对于这些武将出身的经略安抚使们都是不信任的,再到王安石变法后,新旧党争,沿边的武将几乎都是支持新党的,毕竟新党要对西贼用兵,他们才有用武之地。在两位太后垂帘时,这帮武将都遭到严厉的打击,连立下大功的王韶、李宪也是如此,这就让陕西帅司漕司之间的矛盾更加尖锐。
当然,对于中枢来说,自然是乐见此事的,地方大员互相之间倾轧越严重,中枢的权威越大,中枢就是希望陕西的漕司制约帅司,同时也是怕边将擅启边衅,故而用漕司控制后勤,使得陕西帅司和漕司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帅司认为漕司有意克扣军饷辎重,甚至从中贪墨中饱私囊,漕司认为帅司擅启边衅,无事生非。这么多年以来,嘴上的官司打了无数场,几乎每月都有互相弹劾的劄子递上去。苏辙在御史台多年,当然知道此事,不过他觉得问题不大,毕竟现在不是帅司了,章楶现在可不再是一路经略安抚使了,而是陕西诸路宣抚使,可是凌驾于帅司和漕司的方面大员,而且是带使相的,陕西的漕司哪里还敢给宣抚司小鞋穿
章縡笑着说道:苏相有所不知,家父与陕西漕司可谓势同水火,去岁平夏城之战,就因为粮草辎重之事互相弹劾,与之积怨久矣。苏辙笑道:此事不必担忧,而今尊父以使相出镇陕西,宣抚诸路,为陕西诸路帅臣,区区漕司,岂敢与枢密副使相抗衡啊。章縡苦笑道:明面上自然不敢,可是这些衙门小吏,最是奸猾,阳奉阴违之事可没少做,拖延推诿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且苏相以也是以使相出镇京兆府,他们正想利用苏相与宣抚司打擂台。
苏辙这才恍然,确是如此,虽然章楶如今是枢密副使兼宣抚使,算得上陕西诸路的最高军事长官,但是按照大宋朝廷的一贯尿性,绝不可能放任哪个大臣统领诸路军事而不加以节制的,固然从制度上说,宣抚司已经是地方最高的军事指挥机构了,但并不是唯一的,如果把宣抚司看成管多个路的经略安抚司,那么肯定有管多个路的转运司,也就是都转运司。不幸的是,目前的陕西诸路都转运使就是苏辙本人,这也是章楶为什么亲自给他写信并且派自己儿子来交涉的原因。苏辙在政治上倾向保守派,一贯是不喜欢对外用兵的,当年割四砦给西贼,苏辙也是同意的,要是苏辙还是坚持不用兵的态度,那前线就很麻烦了。
按官职,苏辙是御史中丞,章楶是枢密副使,按差遣,苏辙是陕西诸路都转运使判京兆府事,章楶是陕西诸路宣抚使兼经略安抚大使,可以说的上是伯仲相当,要是苏辙不配合,章楶只能和他打笔墨官司,玩这个他可没把握能赢苏辙,故而想先派儿子去沟通下,希望苏辙能支持自己。
苏辙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转告章宣抚,这是国事,且是政事堂、官家都同意的事,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章宣抚,接下来就是盘查陕西诸路各仓储,向前线转运了。听闻此话,章縡拜谢道:如此就拜托苏相了,不知苏相可有什么吩咐?苏辙问道:伯成在陕西多年,当知每岁朝廷向陕西诸路转运之巨,只是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水分?官家遣我来此,也是想看看陕西蛀虫多吗?章縡只得苦笑道:数十年间朝廷向陕西转运何止数千万,漫说转运使、判官这些要员,就是转运司内的小吏,哪一个不是身家以万贯计,但是此辈凶悍,若是将他们逼急了,他们杀人放火,没什么不敢干的,昔日广锐军叛乱,其实也有此辈逼迫在里面,苏相要查此事,不若等此战结束,免得他们狗急跳墙。
苏辙笑道:这个本官自然知晓,不过就怕他们捞的太多,府库亏空,到时候免不得拿他们开刀,本官虽然从东京带了一营禁军来,不过都门禁军,不堪大用,久闻西军骠勇,可否暂借一营精锐,权充都转运司亲卫,要不然本官恐怕不能安寝了!章縡笑道:这有何难,下官回去即从秦州调一营刀斧手到苏相帐下听用,这些都是与西贼铁鹞子抗衡的精锐,苏相尽管使用就是。苏辙谢过后章縡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