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这纤弱的女子堪堪在承乾殿外跪了一整晚……感动了皇帝。
“平身吧。”魏苇昂着头,像只骄傲的白天鹅。
“还行。”采苓将那梨花仍在树下,拍拍手道,“我忽然想到约了萱娘娘赏画,恕不奉陪。”
“姑娘是怕见到我与殿下在一起尴尬吧。”魏苇实在是得意忘形。
采苓笑道:“怎会尴尬?既然魏奉仪不在乎,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刚刚记起,我是约了娘娘明日赏画。”
“殿下……”魏苇娇声喊道,那人却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傍晚时分,瑜景阁内,晚风清徐,吹来阁外阵阵花香。四周淡紫的帐幔随风飘动,帐内,太后坐在上首,采苓坐于她右边,左边小案后是太子及魏苇。
“魏奉仪近来可还习惯?”太后问。
“回禀太后娘娘,苇儿一切皆好,只是如今不能随时伺候在殿下身边,偶有伤怀,也不知承乾殿的宫人能不能将殿下的饮食起居伺候得妥妥当当。”魏苇细眉微蹙。
“难得你一片心意。”太后赞道,转而语重心长告诫,“君王志在社稷,岂容被这些儿女私情牵绊着。往后你只当履行好姬妾的职责,其余琐事自然有人尽心,不消再活在过往里。”
“苇儿谨记太后娘娘教诲。”魏苇转眼看着太子,满目的深情。
采苓正专心致志夹一块糖醋鱼,魏苇忽然举杯朝着她,“一直未有机会感谢姜姑娘救命之恩,苇儿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还愿姑娘不计前嫌,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以茶代酒?她找了半天没找到案子上自己的那杯茶,才记起刚刚以怕睡不着觉为由拒绝了宫人端上的茶水,案上只一杯酒。她今晚虽没有饮酒的心情,但防着太后会让举杯,所以备着。
“奉仪娘娘多虑了。”采苓举杯一饮而尽。放下杯盏,瞥见魏苇不过薄唇轻抿后放下了茶杯,其身侧的太子头也未抬。
席至一半,太后忽道:“苓丫头,你今晚怎的闷闷不乐,是不是有心事?”
此时,太子才将目光移到她身上,目光相接时,采苓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只是带着合适的笑容,回答太后,“没有。爬了半日的墨兰山,有些疲乏罢了。”
“哀家又该责你了,成日里不好好学着绣花,又漫山遍野地跑,亏得未央就这么大,若是放你在长安城中,不知你要整出个什么名堂。”太后打了个手势,春姑姑便聊熟于心地退下。
“不会的。”采苓仿若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若是在长安城中,苓儿一定日日不乱跑,天天修身养性。”?她说得太着急,差点打翻跟前空空如也的酒杯,连忙将之紧紧扶住。
再抬眼,春姑姑已经拿着个托盘走到跟前。太后道:“这是今日收到的,由俭回信于你。”
“哦。”采苓连忙接过,就要揣入腰间,太后笑道:“不如你读出来给大家听听?由俭那孩子素来老成,哀家很好奇他都写了什么。”
“啊?”采苓忍不住轻呼,转眼瞧去,太子缄默不语,魏苇却是一派欣喜的模样,而太后正目光如炬地望着她。如此这般,她老人家是要助太子与采苓决裂。采苓又何必苦苦回避。
她朗声读到:“书数日前已得之矣,而本王未空回书,皆因十六病,本王守于床前未见天日。本王无多疾,唯色也,幸得汝之不弃,愿为妻,本王自欢喜,一因皇命不可违,二因与汝情投意合,三因汝心包容,四因本王正缺当家主母,五因,至重也,汝妆奁甚富。
脑海中浮现出沈由俭坐在破竹屋里拍着脑袋痛苦写信的模样,读到“妆奁甚富”,采苓忽然就笑出声。太后道:“读完再笑。”
“汝来后,本王自当与汝举案齐眉,白首不离。汝当自心安矣。”藏于唇齿间的只是最后一句:不可再思量太子,以致杀身之祸。
“举案其双眉,白首不相离。”太后喃喃道,“如此承诺,岂是寻常人家可以求来的。苓儿你可知感恩。”
连魏苇都一脸羡慕地望向采苓。的确,夫妻和睦、长长久久,这便是她毕生的追求,可是人却不同,她从来要的白首不相离都是跟眼前面若凝霜的沈牧迟。却再不可说。
“苓儿尤是感动。”采苓垂目答。
咣当……太子起身时碰掉了杯盏。
“孙儿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太子拱手道,也不瞧一眼魏苇,只吩咐,“苇奉仪留下多陪陪太后。”
他便洋洋洒洒只身一人从随风飘扬的帐幔里闪身而去,渐渐消失于月色如水的回廊深处。宫人尚来不及,举着琉璃灯速速去追。太后只淡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