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尾巴,处处凄风惨雨。我们被困在校园中,还能忍受,而大四的师哥师姐们却断绝了期许,所有的招聘会不再有,北京深圳都不敢去,所谓的就业只是自欺欺人的在网上投几份华而不实的简历。除了不能找工作的,还有些人更郁闷。
我犹记6月初的一天中午,陈思又来探监,我隔着铁门看陈思向我展示陈雅家小孩儿的照片,忽然就听到身后边哭声阵阵,好些年纪不大的男女,有抹眼泪的,有呜咽的,有嚎啕的,还有浑浑噩噩指天咒骂的,说是出殡送葬吧,没有灵车,说是非典中招了,又不可能在大街上聚堆。后来才知道,那些只是普通的高考考生。
正是那一年,教育部把高考时间提前一个月,高考时间成了6月7、8、9号。而那一年的数学考试,绝对惊天地泣鬼神了,匪夷所思的难度无法用文字形容,各位可以在百度谷歌搜索“2003年高考数学”,看看那些吐槽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变态和折磨。
在这样愁苦的日子里,也有惊喜的存在,小湖南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蛇皮袋,袋子里满是板蓝根和口罩,而且,凭着这些东西,他盆满钵益的赚了4000多,来年的学费算是有了着落。
我们兴奋地心情还未平息,另一件喜事从天而降:空空要来H大看望绿帽。要知道,那样的环境里来,真可以说得上是舍死忘生。绿帽一咬牙,请假外出,把银行卡里所有的钱全取了出来,还买了一枚戒指,没错,就是传说中的“钻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的那种。
我赶紧给陈思打电话:“亲爱的,明天下午来西门口,绿帽要求婚了!我先挂了啊,我要通知小八,让他也来看!”
初夏的一个傍晚,我们全请在H大西门口眼巴巴的张望着,等待的心情比天气还焦灼,老T和小湖南手持喷桶严阵以待,陈思和老二手捧鲜花像道观中清风明月俩童子,苏宁紧攥双拳目视远方,绿帽拿着钻戒的手有些颤抖,终于,伴着一阵滑轮滚动的声音,空空拽着拉杆箱风尘仆仆的到了。隔着铁门,绿帽强忍着眼泪,空空却泪如掉线珍珠。
这是思念的泪水,这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这是约定终生的前奏,这是一生一世不分离的守候,这是……
我还没抒情完毕,绿帽隔着铁门单膝跪下,打开戒指盒子,钻石在夕阳下烁烁:“空空,嫁给我吧?你愿意吗?”
还没等空空回答,老T着急了,攥着喷桶的手一转腕子,“砰”的一声,五颜六色的纸屑绚烂如天女散花。
“益蒙,对不起,我们分手吧!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东西,你多保重!”等待来的结果让人无言心碎。空空转身而去,绿帽扔下戒指盒子,翻栏杆而出追了过去。其他人也扔下手里的东西紧追不舍。现场只剩下我和陈思以及满地的彩条。
我赶紧蹲下身,捡起那枚戒指,顺势转身面向陈思单腿点地:“思思!”
陈思扔了手里的鲜花,双手捂住嘴巴一脸意外的看着我,我赶紧说出了陈思期待已久的那四个字:“别弄丢了!”
我蹿出门外追了过去,身后陈思满脸黑线,可能她期待的那四个字是嫁给我吧,或许吧。人生的路口中,表白的人看到的是红灯,恋爱中的人看见的是绿灯,我却发现,自己是色盲。
最终,空空说受不了两地分开的纠葛,父母也不同意自己的这段恋情,绿帽无言以对,说了一声珍重,祝你一路顺风,默默地回了宿舍。爱情把人们打磨的圆滑,是为了让分手时滚得更快更远。绿帽一夜无眠,我借用毛姆《面纱》里的话给他上课:“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咱心口上都有一个大窟窿,它呼呼的往灵魂里灌寒风,所以咱急切的需要一个正好形状的填补,或许吧,空空心里的窟窿是驴肉火烧的形状,可你能给的呢恰恰是个歪歪扭扭的鸡蛋灌饼形,所以你填不了,懂了吧?”
绿帽摇摇头:“饿了!”
不到半个月,宿舍里三个人失恋了,这里简直就成了疯人院,老二说是风水被谁破坏了,每天拿桃木剑像诸葛亮借东风一样披头散发驱魔,老T饭量明显见长,饭后还能自己开半斤酱牛肉,绿帽更是扯,自己端坐在床前,用了一天的时间画了一张百元钞票,不得不说,真见功力,远远看上去压根就分辨不出来,绿帽在钞票的反面写了一行小字:“拾起即往地上抛,还有傻叉会弯腰”,然后他把这伪钞放在楼下车棚门口,自己在床前看那些“意外惊喜”之人:好多人鬼鬼祟祟的用脚踩住,四下张望然后捡起来,破口大骂着又扔在地上,自己又躲在旁边看下一个傻×。
有失必有得,小湖南的爱情却一路高歌猛进。
有一天夜里,大伙都已经睡了,小湖南的手机铃响,小湖南看了来电之后先是一愣,然后呼唤我的名字:“蝈蝈,别睡啦!!”
我一个激灵,想鲤鱼打挺可腰上没劲,揉着眼睛下床,大家也就都醒了,小湖南的手机屏幕上翻着幽幽的蓝光,来电号码上写了两个字:赵晨!
苏宁披上毛巾被指挥:“愣什么呢?接呀!按免提!”
免提打开,小湖南喂了一声,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销魂蚀骨,嗯嗯啊啊的,像生孩子呢,却又像……我没敢往下想,老T终于很严肃深沉的靠近手机,点点头:“这电影我看过,这声音我熟!别的方面我不行,可我敢断言,这是饭岛爱,不对,我再听听,武妹妹?”
小湖南恶狠狠的瞪了老T一眼,手机里终于传出很虚弱的赵晨的声音:“嘉嘉,我,我发烧了,不敢和宿舍的人说!”
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可却犹如炸雷一般,小湖南打了一个寒颤。
非典时期你说你发烧了,这基本就是斩监候了。和她接触过的都得被送到监视病房隔离。
小湖南用肩膀夹着手机穿裤子:“赵晨,你别急,我去找你!”
老二按住嘉嘉:“疯啦?不要命啦?”
小湖南甩开老二的手。
最终,赵晨发烧这个消息还是没能瞒住,苍天有眼,只是阑尾炎。小湖南像伺候孕妇一样端屎端尿,卖口罩赚来的4000多花去多一半。6月底,他俩算是修成正果,虽然南北院分着不能出双入对,可每天都打电话腻歪,为了防止甜言蜜语被我们窃听,嘉嘉这损货还特意教会了赵晨说湖南话。
他俩人从朋友走到情侣,最高兴的人却是陈思,无论怎么说,假想敌也是敌啊。
分分合合,我们却更向往自由,被圈禁还不上课,一万多人的精力无处挥洒,迟早会出事儿,学校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用了一招“四两拨千斤”,联手乐凯举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摄影大赛。题材不限,黑白不限,人物也可,风景也可,原创即可,一等奖3000,二等奖2000,三等奖1000,优秀奖500,特别奖300元。
我们在上大一的时候,新闻摄影老师就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们,我们所在的古城有一大牛企业:乐凯。它是胶卷行业唯一可以与世界品牌柯达和富士抗衡的企业,这是交卷行业三国演义中的蜀国!于是有人和老师顶牛:质感和小日本的相比那么差,咋抗衡?老师举例说明:现在柯达卖22一卷,万一乐凯哪天黄了,柯达和富士卖你80一卷,你也得忍着,因为别无分号只此两家,垄断到你骨灰盒上都贴不起相片,你信吗?
瞬间我们就觉得这企业很伟大,可我们大三的时候,乐凯和柯达融资了。当然,现在来说,胶卷就像3.5吋软盘一样基本成古董了,柯达也破产了,物非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扯远了,说摄影比赛,各路好手劣手摩拳擦掌,欲将大奖收入囊中。小湖南兴奋地掰着手指头给我们算账:大四的毕业,都去拍照,大一大二大三的现在都闲的奶疼蛋疼,肯定会参加这次摄影比赛,而这其中女生更是喜欢自拍留住青春的回忆,胶卷肯定是供不应求,什么光线啊构图啊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胶卷,时不我待!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所有的资金换来一大箱胶卷。还把他那佳能相机租出去,赚了个手抽筋嘴发麻。大家不由得心服口服。
苏宁更是觉得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错过,他一头扎进小八留下的帷帐里,买来药水,点了一盏小红灯,给大家洗黑白照片。
我们能想到的校园的角角落落,除了厕所和浴池,都被拍遍了,一楼一宇,一草一木,超市操场宿舍花园皆被收入影像中。而造假的更是不计其数,那时候的造假还不是ps,而主要是自编自导。
绿帽抽空拍了一张楼外卖白吉馍大爷的背影,取名为,一分钱掰两半,照片介绍里说自己的父亲如何苦难的供自己上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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