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头领头上已隐隐冒出汗。
“武功卓绝?俊秀非常?还抱了宋姑娘?”孟昭衍语气淡淡,但身上冷厉之气四散开来,周准听的冷汗更甚,觉得屋内的温度直逼屋外。
周准跪地不敢接话,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什么,眼前这位主子直接让他去领罚。
“本王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宋姑娘一人身陷险境,你们都傻了吗?”
其实宋姑娘除了刚开始在红楼被发现,算是身陷险境之外,其余时候她好像都是一包药直接迷晕了人跑路吧?
再加上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哪里轮得到他们出手,只能一路跟着了。但是看着自家主子的反应……周准头埋得更低,继续沉默。
“若有下次,你等务必全力护她周全。再敢如今日一般,通通自己去领罚。”
周准赶忙应答:“诺。”
不过周准心里却讶异,殿下对宋姑娘私见外男的行为明明气的不行,但仍旧要全心全意护着她,可见宋姑娘不一般。加之当日寺庙初见,殿下看着那宋姑娘的表情……
周准觉得,以后关于宋姑娘的事情,一定要多上几倍的心。
孟昭衍走到窗前,双手负背,独自一人心绪翻涌。今晚之事牵扯甚广,若非宋乔淑被抓,宋画祠与那男子运气好听到了“会宾楼”三个字,怕是连他也未必能查到那地道通向何处。
只是,想起宋画祠如此困难焦虑之时,身边竟是旁的男子陪着她,帮助她,孟昭衍便觉得心中涨痛,堵的慌。
他可以不计较宋画祠瞒他甚多,可以不计较宋画祠对他不甚上心,但是这都是建立在,孟昭衍知道宋画祠终将是他的人上面。所以他有耐心,有时间,有自信让宋画祠爱上他,乖乖待在他身边。
可是他不能不计较有别的男子出现在宋画祠身边。
一个常年身处于黑暗中的人,好不容易遇见一束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怎么能容他人觊觎?
宋画祠对于孟昭衍来说,是不容触碰的底线。这一点,孟昭衍觉得他有必要让宋画祠体会明白。
想清楚这件事,孟昭衍心思转回来,开始思量今日掳掠之事。
“可查明会宾楼幕后之人?”
周准骤然听见殿下问话,立刻正经严肃起来:“同红楼。”
周准的回答与孟昭衍心中所料相同,不由冷笑一声:“我这五弟,本事倒大。”
“丞相大人似乎也有参与。”
“嗯。”孟昭衍淡淡的回应。
五皇子之母殷容殷贵妃是相府嫡女,而三皇子孟昭衍之母,殷蔓殷淑妃则是相府庶女。
当年因为殷贵妃入宫日久而不孕,正好家中庶女殷蔓年龄适合,便被丞相送入皇宫帮殷容固宠,盘算着等殷蔓生下孩子,便送到殷容膝下抚养。
殷蔓倒是不负众望一入宫便获得皇上宠爱,不过三月便有了身孕,生下了皇上第三子孟昭衍。但是皇上对殷蔓真的是太疼爱了,怀孕初期便为殷蔓连升三级到正四品充容,生下皇子更是一下子封了从二品殷妃。
这下子,殷蔓有了足够的位分可以亲自抚养孩子,殷家的计划自然是落了汤。所以即便是殷贵妃后来生下了五皇子,依然对殷蔓恨得要死。
而相府虽不至于跟殷蔓闹得太僵,但到底殷蔓是庶女,自然也不会太过支持。直到已位居正二品淑妃的殷蔓,毫无预兆的搬到了佛堂,孟昭衍被人下药以致不能行走,相府算是真正的放弃了孟昭衍这个皇子,一心支持孟廉枫。
孟昭衍早就对皇宫与相府失望透顶,此时更是对他们没有抱一点期望的,所以心情也没有因此有什么波澜,只是冷静分析其中利害。
“那二十名男子现今如何?”
“仍在会宾楼内,但是经宋姑娘今日闹了两次,他们看守的太过严密,只与卫七身手相似的人都有四五个,我等实不好靠近。”周准如实回答。
“这般大的手笔,他们倒真是有恃无恐。”孟昭衍冷笑。
孟廉枫与殷丞相冒这么大的险找来二十个青年俊秀男子,由红楼出面训练,作何用处不作他想。能让他们两个如此对待的人,恐怕数遍天下也就那么一位了。
孟昭衍不禁想起他幼年时的皇帝。
在他小时候,皇帝对他很好,对他母妃也很好。他是个有雄才大略的皇帝,处事手段果决却爱民如子。
那时候,皇帝会抱着孟昭衍坐在他母妃的慧仪宫里,一遍一遍的教他《大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孟昭衍永远记得,他在读出这一句话时,脸上的微笑。他对小小的孟昭衍说:“衍儿,为君之道,在于爱民。一旦登上帝位,便要做仁君。”
可是,那个告诉他要爱民的父皇,早已抛弃了他,抛弃了他的子民。
孟昭衍手肘撑着桌子,用手掌覆盖住眼睛,告诉自己,那个人,早已不是当初万民拥戴的君王。如今,他能为了一人享乐,而不惜毁了二十个家庭的幸福。他不配再坐在帝位上,他早已不要他了。所以,他不能心软。
这话,像是在给自己的心,套上一层冰凉的盔甲。不会被刺破,自己也出不去。
“周准,传本王谕令,去找到丢失了儿子的那二十户人家,暗中帮助他们告官。明日再将此事流于世上,闹得越大越好。御史那里,亦打点好。”孟昭衍抬起头,语气冰冷,果决非常。
孟廉枫不是要用此下作手段来讨好皇帝吗?那好,他偏偏不让他如意。就算是邢部与大理寺都有他的人,他孟昭衍也有办法让此事给皇帝添堵,从而让皇帝对孟廉枫生出不满。
孟昭衍看着流云变幻的天幕,眼睛微眯。孟廉枫,到底是谁算计了谁,还未可知。
宋画祠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将今日之猜测告诉孟昭衍,却不知孟昭衍已然出了手,还准备找个时候跟她谈谈心。
今晚发生太多事,回府的时间已到了亥时。可是到底怎么回去,却是个问题。
若真从大门进,迟归的事情必定免不了被传扬出去。姚氏母女拿着此事做幌子找事不说,还会有损女子名节。若是宋画祠用轻功进去,一旦被人发现,那么对宋画祠来说,绝对是一件极其不利的事情。
嫁一个会武功的女儿进三皇子府,宋太傅一定会重新考量这件事情的影响。而从宋太傅对待宋画祠的一贯态度来看,他未必会觉得这是好事。
宋乔淑也在担心现在这么晚回去的后果,宋画祠却坚定的对她说:“姐姐,我们从大门进去,总比夜不归宿好。若有什么后果,尽管往我身上推,你千万别逞强。”
“这怎么行!”宋乔淑急忙反驳。
“反正我马上就要嫁人了,也无妨的。三皇子是知道我会武功的事情的,今日迟归也不是我们所愿,想必他也能体谅一二。”宋画祠安慰她道。
一贯治下严谨,说一不二的三皇子孟昭衍,在宋画祠的眼里竟是“有事好商量,他人很好说话”的形象。若让三殿下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罢了,祠儿,我们进去吧。”宋乔淑怕的手都有些发颤,但是还是拉着宋画祠准备进门。
刚一进门,便有小厮过来,十分傲慢的说:“三小姐,四小姐,大人正在前院等着你们呢。”
宋画祠和宋乔淑的心“咯噔”一声,心知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