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再远,也望不见这边的荒凉。
可那样的世界世界是不存在的。
所以,就剩下了一个可能,她的眼睛,瞎了。
“白姑娘,你的眼睛……”
“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司柏:“……”
靠在门板上,白祀捂着胸口,心脏怦怦乱跳,她急促呼吸想要缓解,但是毫无效果,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白姑娘,三日后等本君好消息,或者直接来本君府邸。”
——那么,考验开始,保重吧,七天之后可以来簪梅山庄找我。
门外的声音恍惚与一段久违的话重合在一起。
说起来,七天已经过了吧,她现在没死,算不算已经通过考验?还是说,等某一天那个云主消失?
“若白祀之火能破退来自未知的诅咒,绡必以万年梧桐木心奉上,若有违反,天雷碎体。”
破退未知诅咒,她应该算是完成了,否则她早已消失,只是,那诅咒的核心究竟是不是那个雾女,只有鱼绡清楚。
如果赌约生效,她会给自己找梧桐木心吗?如果不找,真的会被天雷碎体吗?
白祀心中困惑而充满希冀,而苍天已经给出判定,且通知了鱼绡。
昨夜梦里,鱼绡忽见天空云起叆叇,深处隐现雷鸣,轰轰入耳,脚下汪汪浩淼之水渗入大地,龟裂干枯,她恐惧、疑惑、惊醒、震惊、恍惚,最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恨恨咬牙,“…胧青眠…你真是我认识的胧青眠吗?”
简直是个蠢蛋!
她并不是因为被天雷威胁而愤怒,区区天雷是干涉不到那个世界的,她只是没想到一向敬慕的人会忽然犯蠢。
竟让那个小蝼蚁逃出来了,她都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做到的。
“真让我失望啊,早知就随便给你找个人……”
……
“回来了。”
白祀靠在门板上很久,心跳因为被发现秘密的紧张,此刻还未平息,她闭上眼睛,思考接下来该干什么,正思考中,黑暗里骤然飘来一个男人声音,庄重遥远,如一声洪钟敲来,空明渺渺,裹着无尽威严……
墙上壁烛无火点亮,接着,不等白祀回应,几米之外,另一盏烛台也发出了光,然后一盏接一盏,如同一曲靡靡跳动的幻音,宽敞的铺堂四周次第亮起幽青的火苗。
最后,房顶深处,被厚厚尘埃掩盖着的,从未点过的粱灯亦被烛语唤醒,昏光如魅,惑冥荧荧,幽幽升光,在女孩怔然中,仿佛打开了彼岸轮回的大门,四壁烛色被吸引,拧成纤细的光线,相互交织在一起,将光暗分割,共同穿入梁灯下,照出“门”中世界的陆离斑驳——
借着幽青的微光,白祀隐约辨出世界内模糊的人影,从刚才的声音判断,应该是自己的父亲白鹤,只是她仍处在惊异中未缓过神·,她住在这里好几年,还从来不知道,这不起眼的铺子里竟暗藏着这样的玄机。
这是某种阵法吗?
“父亲。”她脑中想着,双手贴腰,低眉敛目,福身盈盈一礼。
幻世之内,一名男子黑发雪鬓,宽袖罗衣,端坐梨花案后,两撇长髯垂颌,容清面肃,秀如青峰,沉如渊穆。
一眼看去,如入雾山夜水,迷迷渺渺,缭绕不清,身具无限乾坤。
书案上,一个玲珑青铜阵盘“咔吱咔吱”作响,正缓慢旋转,阵眼处,一支白烛以不正常的速度快速燃烧着,凝视着曳火明烛融暖,那里面熟悉纤瘦的影子,白鹤凝沉的目光温柔下来,搓了搓手中纸笺,启唇,缓缓开口:“阿四,信上所述……”
“女儿鲁莽,触怒了苍天。”
“嗯…勇气可嘉…”白祀垂首受教,没想却得来一句夸赞,正当以为听错时,男人语气陡转严厉,“但对白家来说,却是严重失职!”重重一句训斥猛地砸来,让她心脏本能一紧,几乎窒息。
“是,女儿有愧您的教导。”这老东西果然在逗自己。
“你的眼睛爹会想办法的。”
白祀抬头,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天烬烛说出口。
“谢父亲,小四尚能看到一丝,只是无法再维持生意。”
“我会先派人过去照顾,顺便接你回来,庞阿风云将变,渐生凶险,你已经不适合留在那里了。”
“……”白祀没说话,她要收集天烬烛材料,是绝不能现在就回去的,可父亲话里的意思是因为北城火山爆发吗?她摸不明白,想到最近经历的怪事,略微犹豫,将其娓娓上报,“父亲,小四最近似乎招惹上了……深寒世界……”
“深……”男人呼吸一停,旋即,无数蜡烛忽然无风摇起,火光混乱明灭,映射着他骤然紊乱的心情,“怎么可能……?深寒世界怎么会再次盯上白家,盯上你……?”
“我…有人找我用烛火驱除寒气……”她抬头看了一眼光处,嘴里尽量小声地,诺诺吐出原由。
“混账!蠢货!”不等她说完,男人破口大骂,砰的一声,拍案而起。
白祀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立即伏跪在地,表示认错。
“家族史被狗吃了,当初是如何交代你的!脑子被烛火烧焦了不成!?你怎敢再次触碰白家禁忌!?失望,你太让我失望了!!!如此鲁莽妄为,我如何将家交予你!你说说,你将来如何服众!?”
面对劈头盖脸地骂声,白祀咬了咬唇,还是有些不服,毅然昂起脑袋反驳,“父亲,小四的确被拉进了疑似深寒世界的地方,但我如今已经回来了,试问这不能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你以为深寒世界为何被白家忌惮,因为盯上就不止一个人,你这还没当家主,就学会连累族人了,你说说是家族重要,还是找你驱寒的那个混蛋重要!?”
白祀:“……”她没话说了,经过这么一顿臭骂,她发觉自己确实没有当家主的意识,反而被商人思维过度左右了,“父亲,小四错了,不过我研制出了一种蜡烛,可让寒气避散,那个,能不能……将功补过?”
女孩瘪瘪嘴,可怜兮兮地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出声。
男人骂声一顿,拿起茶杯猛灌几口,心里狂暴的火才渐渐消去,恢复温雅,“你能研制出什么稀奇蜡烛?奇淫技巧倒是学了个精通,我在云州都能听到你败坏的名声,一群没眼光的人还满口夸赞,哼~”
“它名冰鳞百孔烛,是集八十一火文之力,辅以鳞翅雀的尾鳞、火烙珍珠等材料,然后…”见父亲火气缓和,遂她讨好的将制作之法详细道出,“若点燃了,它能燃烧气运,释放赤天之火,当初进入深寒世界,遇到冰人,任她冰冷狂暴,最后也都会敛为忌惮了。”
男人啜着茶听完,冷冷给了一句评价,“可真是败家…但还算你出了成就…今次就暂且饶过你,可若家里真出了什么事,就别怪你爹我不留情面了。”
“是,女儿谨记。”
“快些回来。”男人一挥袖,扑灭了烧到底的白烛,映魂阵盘嘎吱几声,渐渐停止下转动,盯着中心堆垒扭结的蜡泪,男人久久方语,“…燃烧气运…遂能抗寒吗…”
那边烛火一熄,铺里烛光同时一黯,火苗收缩,悄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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