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
上身穿着深湖绿一丝串琵琶袖棉锦襕衫和深紫蓝铺针缠枝芙蓉花绫素软缎,下身是啡红鬅毛针鱼蛙纹锦水裙,披了一件黄绿画绣大纺车大氅,云鬓里点缀着一根金粉凤凰飞钗,正好绾住三千青丝,耳上挂着攒丝梅花玉耳环,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织丝鲍文玉手镯,凝细腰曼妙系着粉紫丝攒花结长穗网绦,上别了个折枝花的百蝶穿花锦缎香袋,踩了一双色乳烟缎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缎鞋。虽非顶好的料子,却是顶好的女红所作。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虽身处俗世,却又不染尘埃,若是这般看,倒也算个仙女下凡。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而其间一位女子正在安静的写着字帖,却给这书墨中更多添了三分灵气。
这倒不像女子的书房了,更像是君子的书斋。
所以主人也将这间屋子取名为,“君澜斋”。
咚咚,“皇姐。”
女子好像并未听到,仍自顾的临摹着字帖。
朱辞欢也未曾打扰,只是倚靠着木门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停笔,抬头,恰似翩若惊鸿,莞尔一笑,还是那动听的雀吟,“欢儿。”
“皇姐。”朱辞欢一下扑倒了皇姐朱璟雯的怀里亲昵的蹭着她傲人的双峰。
“行了,都这么大了,还似孩童一般。这时间过得当真是快,皇姐映像中你还是那个总爱跟着我身后的鼻涕虫儿,一转眼,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
“皇姐,你都知道啦。”朱辞欢撅着小嘴,模样煞是可爱。
见朱辞欢一脸的不开心,朱璟雯以为她是要嫁人前的担忧,长姐如母,自是要安慰一番。
“嫁人是好事,不像皇姐,怕是这辈子都得守着这间君澜斋,与这些诗书过一生。”
“皇姐难道不知吗?”
“知道什么?”
“本是不想这个时辰来打扰皇姐,可若非父皇要我嫁的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还是个蛮夷,我也不至于赌气胡闹。”
“什么!?”朱璟雯觉着有些失态,又轻声道,眉宇间透露着心疼,“真是苦了你了,想必又是所谓的和亲,唉,若非皇姐这身子骨儿,必然是愿意替你出嫁。”
是了,皇姐的身子并不虚,可偏偏得了个怪病:不能离皇宫太远,一旦离了皇宫三里开外便会四肢无力,呼吸困难。有人说是诅咒,有人说是天意。父皇早些年请了无数能人,可这病因仍是说不清,道不明。后来也是不了了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一只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儿。
宫中的妃嫔表面上同情,若是遇见了还会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抓着皇姐的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大骂这贼老天的不公。起初皇姐也是感动的紧,掏心掏肺的与人交心,后来才知道不过是惺惺作态,只为了在父皇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能得恩宠,入主东宫。
父皇一直觉着对不住皇姐所以命天字工匠打造了一块潜龙牌,赐予皇姐,这龙牌可以提任意三个要求,当年有个贵人被一个侍卫骗了身子,父皇大发雷霆,皇姐心善,用了一次,虽然后来饶了她的死罪,但生不如死,被关在冷宫郁郁寡欢,无疾而终。
“皇姐,你不是有块小牌子吗?它......”朱辞欢并未往下提,因为这块牌子,父皇允诺的是任何要求,若是想要,便是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尽法子摘下,送给皇姐。
朱璟雯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取下一块檀香木牌,上刻四个大字,“潜龙勿用”。
“这就是那块龙牌?”
朱璟雯点点头,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待到明日皇姐亲自去父皇面前求情,他一定会答应的。”
“多谢皇姐!”朱辞欢兴奋的在朱璟雯脸上亲了一口。
朱璟雯故作生气,笑骂一句,“你啊,没个正行。”
“嘻嘻嘻。”朱辞欢傻笑道。
“待会儿留下来,陪皇姐吃些,有你最爱的东坡肉。”
朱璟雯说道。
朱辞欢咽了咽口水,拒绝道,“不了,我是偷偷钻狗洞溜出来的,得赶快回去,不然被发现了,莲叶也要遭罪。”
“你啊你,也不知道莲叶跟了你是她的福气还是厄运,快些回去吧,别害了人家好姑娘。”
“好嘞,皇姐,辞欢告退了。”朱辞欢欠身离开。
朱璟雯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拿起桌上新临摹的一幅字帖,揉作一团,扔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