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仍旧旁若无人的敲打着铁块,赤裸的身上暴起的每一根青筋都有拇指般粗细,他并不高,但却像一座巍峨的山压迫着众人喘不过气。
那看着实在厚实的铁块,居然在那一下又一下的敲打下变得单薄。
他放下铁锤,缓缓走近,摘下手套。
那是怎样的双手,少了一层皮,感觉无比的娇嫩嫩却透着诡异的鲜红。
“信。”
阿牛说道,因为整张脸是被铁水浇灌,所以口吃并不清晰,还留着哈喇子。
王大麻子当年作为北腿,见多识广,虽早就知道了此人的存在,但说到底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一时间楞了神。
阿牛以为他没听懂,又说了一句“看。”
王大麻子缓过神,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头有扶祁的私章。
阿牛的几个手指似乎并不灵活,艰难的拆开信封,瞄了一眼,突然手中的信燃起火光,化为一团灰烬。
“刀。”
他冲沈流舒伸伸手。
沈流舒下意识紧了紧刀,看了一眼王大麻子,见对方微微点头,这才徐徐抬起手。
阿牛一把拿过刀。
噌。
刀出鞘,他随意耍了几下,放在手中,盯着刀若有所思。
“这刀,哪来的?”这五个字讲得极其费劲,为了能让沈流舒听清楚,他还往前凑了凑,一张冰冷的铁面杵在距他不过半尺的位置。
沈流舒还不至于见谁都交待根底,何况此人以往素未谋面,莫说认识,便是名号也从未听说过,打算搪塞过去,“捡的。”
“捡的?”阿牛明显不信,但他并不打算逼迫沈流舒,一瘸一拐的走回铁炉子旁。
众人先前一直都被那张脸所震惊,现在才发现此人的一条腿也是铁拐做的。
不由得对面前之人好奇了起来。
白石道人活见久,这江湖之事多多少少也是知个大概,先前就觉着此人古怪,而且有些眼熟,故特意制止了山君的鲁莽,如今看到这条半截露在外头的铁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笑道,“想当年鼎鼎大名的铁匠,怎么落到这般地步。”
阿牛面色平常,并未回头,只是手中摩挲着刀。
白石道人继续说道,“修武之人行走江湖,无不外乎两件事最为重要,一是上等的武功秘籍,二自然就是那神兵利器。秘籍好找,神兵天下难寻,想当年易不三初入江湖,一把雪中刀,雪中杀人不见血,只满地银装留素裹,闯下赫赫凶名,号称天下第一刀,可偏有那不死心的老家伙儿,自恃年长,功力深厚,却不曾想在那小儿手下走不过一招,自此雪中刀更是坐实了天下第一刀的称号。可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但那武林至尊的香饽饽实在诱惑。”
阿牛充耳不闻,将朴刀扔到炉子里,不停的加柴、鼓风。
“易不三确实是个难能的武学天才,用惊才艳艳来形容一点不为过,有人想着既然硬的来不了,何不用软的,自古以来太极八卦掌便是以柔克刚的典范,但普天之下,真正做到将以柔克刚赋予在宝甲上的唯有一件,那就是软金胄。”
白石道人故意瞧了一眼阿牛。阿牛手中的动作果然停了,不过他只是渴了,喝了杯水酒。
“天下第一刀还是断了,断给了一件看似单薄,做工甚至有些粗糙的软金胄。武林至尊不过是个虚名尔,纵观古今多少才子佳人前赴后继。便是打造了软金胄的那个铁匠也不能免俗,他又打造了断江铠,号称此铠一出可断一江。硬有断江铠,内有软金胄,软硬不吃的传言便是过了许多年,仍有后辈想要一睹尊容或者据为己有。你可知为何?”
阿牛并未回答,倒是沈流舒听得津津有味,觉着新奇,接道,“为什么?”
白石道人往前走了几步坐下,“还是坐着舒服。”
“天下武林绝学,宗门高手层出不穷,若是一对一想赢不难,可若是一对二,甚至更多呢。所以,想要坐那个位置,只有取巧,只有立于不败之地,便是最大的胜利。”
“那个铁匠虽然坐到了那个位置,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也不过是最后一抹晚霞,也不过是那昙花一现,可惜啊,可惜啊。”
阿牛取出烧红的刀,换上了一把比先前还要大上一倍的巨锤开始打铁。
“你这话说得不对。”蓝穆走了出来。
“哦?”
“这打铁匠并不是只有一位,而是四位,他们号称金银铜铁匠,金匠打造的软金胄,银匠打造了云海潮,铜匠打造的断江铠,唯有铁匠,传闻是打造了一把神兵,可至今江湖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
蓝穆说完,也不顾众人的反应和身边的白狼说着一些众人听不懂的话。
沈流舒早就看见了挂满了无数铁器的墙上的一幅字帖:闲看云海潮,关山雁归刀。
他一直觉着奇怪,想开口,竟如鲠在喉,而且他见众人,似乎并未注意到,想着就不节外生枝了。
整间铁铺再次只剩下灼热的空气和有着韵律的打铁声。
三个时辰后。
滋滋滋。
那刀上还冒着热气,可阿牛就用手那么一抹,气散,影现。
“好刀。”阿牛的眼神中满是赞许,可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诡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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