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短短片刻时间,那群将领们的话题已经从夸赞魏泽的手艺转到了鄙视西楚的哪帮垃圾,最后又开始讨论江南的姑娘们有没有传说中的那样腰肢纤细。
赵奚一边安安静静的听着,一边用匕首割下一块鹿腿上的嫩肉,放进嘴里,慢吞吞的咀嚼——他今天很不一样,至少在不说话的情况下总带着一股异样缱绻的温柔。
就好像,今天对他来讲是不同的,是值得特殊对待、认真生活的一样。
那些将士不一会儿又七嘴八舌的怀念起北方的山水、北方的凉爽天气与那些陈年的趣闻,时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有人鬼哭狼嚎的唱起了《关山月》,剩下的人摇头晃脑的给他打拍子: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这声音足够当的起白居易的一句“呕哑嘲哳难为听”了。
古今游子讲来最悲苦的话题,配上这独特的嗓音,无端被人觉得有些好笑。
赵奚扯了一下唇角。
魏泽从空间中取出了一坛酒,搁至他面前,轻声问他:“喝吗?”
很奇怪,明明魏泽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喧闹沸腾中几乎小到微不可查,然而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魏军营内有明确的规定,将士是不允许喝酒的,南国的军队也有关于这方面的规定。
他往前这二十年内好像真的没喝过什么酒。
儿时顾念着他年纪小,长辈们从没强迫过他喝酒,后来大一些了,但相对于长辈们来说,还是小孩子。
赵奚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后,他用鼻音懒懒洋洋的嗯了声。
魏泽取出夜光杯,斟了八分的酒给他。
众将领柠檬了。
他们来边境打仗已经有两个月了。两个月了啊!!两个月没喝一丢丢的酒……
此时他们听《关山月》,终于从那仿佛喀斯特地貌里一阵寒风吹过的奇葩嗓门中硬生生感受到了一丝悲伤和凄凉。
赵奚接过魏泽递来的酒,抬手饮尽。
那酒酸酸甜甜的,清冽而悠长,还带着青梅的果香,很是好喝。
赵奚把酒杯递出去,魏泽很有眼色的又给他倒了一杯。
赵奚眼睛弯了弯。
“……”
众将领红着眼睛默默扭开了头,又开始起哄,想让他们的殿下舞个剑助兴。
魏泽扭过头,没有理会那些“疯子”,却意外看进了赵奚的眼睛。
……天上没有星星,可他的眼里盛着星星。
魏泽窒了窒,起身抽剑,温声说:“好。”
众位将领没有想过他竟会答应,立即大声欢呼起来。
篝火外面不知何时围上了一大圈做完晚课的士兵。
于人群喧嚣处,魏泽起式。
赵奚抬眸看他。
时光一静。
恍然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失了颜色,江山眨眼枯荣,只留下了岁月最深处的一抹惊鸿,共许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