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奚的胸口泛起撕裂般的疼痛,就像被无数的老鼠一点一点撕扯啃咬,受不住,也避不及。
温热的鲜血一点点蔓延出来,染红了绷带,像开至荼靡的玫瑰花瓣。
习武之人总是对血腥味分外敏感,魏泽起身想点燃蜡烛,手臂却被赵奚攥紧。
“别……”赵奚张了张唇,半响,才带着颤抖的声线吐出了一个字。他从未在人前露出过这样狼狈的模样,也不想、让他看到他如此傻逼如此没有理智的模样。
魏泽顿了顿,抬手扣住他冰凉的五指,隔着被子倾身抱住,另一只手覆在他的背心,木系灵力输送过去。
“好,不去。”他低着嗓音安抚道。
修炼者是有一定的夜视能力的。
他知道他知道。
也知道他难以忍受自己的软弱。
室内很是静默,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赵奚的脑子乱做一团,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挽救一下,但却又紧张的完全发不出声音。
……这种紧张跟刚刚的那种紧张好像不一样,但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又一道闪电从漆黑的天空中风驰电掣而来,世界短暂的明亮了一刹。
赵奚的心脏窒了下,又一口鲜血要喷出来,被他竭尽全力颤抖着咽下。胸口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的伤势刹时恶化。
魏泽抽出一只手来盖住他的眼睛,抱着他紧绷的身体,安抚道:“没事的。”
雷声紧随其后而来,魏泽手疾眼快的结了层结界,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赵奚苍白近乎透明的唇角抖了两下,呆呆道:“好多血……”
就在那道闪电打下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好多血。那么那么多的血,是他流的,也不是他流的。
魏泽慢慢松开盖住他眼眶的手,在黑暗中,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声线温和地说:“别怕。”
“……”
赵奚眼尾发红,眼泪终于后知后觉的涌了出来,他想捂住眼泪,抬手时感受到了手背上粘稠的温热的液体,又僵了一下。
他低下头,十分别扭的嗫嚅:“我才不怕,我只是……”声线到这里卡了一下,还带着轻微的哽咽,他绞尽脑汁的欲盖弥彰:“我就是、觉得脏。”
“嗯,对,你不怕。”魏泽语气和缓,那只覆住他背心的手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另一只手抬起,小心翼翼的揉了揉他的头。
“……”
赵奚又呆呆被他抱了好久,因为隔着一层结界,他听不到外面的雷雨声,终于缓过些神来,突然又意识到在这种状况下需要挽救些什么:“我、我今天喝了很多的酒,我醉了……”
魏泽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闻言附和道:“嗯,你醉了。”说话时喷洒出的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
“……”
赵奚沉默着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又说了一句傻话。
那人一直笨拙的抱着他。
可他从他的眼里看不到无法接受的的同情怜悯,或者不耐。
甚至心神紊乱之下,不大能读出他眼中的情绪。
——不过是无甚所谓的东西。
赵奚冷淡着表情,伸手扣住魏泽的肩头,想要推开。
可真碰到时,不知为何,又舍不得了。
他极年少时曾碰到过官宦世家饲养的惑兽。
那是一种依靠制造幻觉,杀人于无形的妖。实力奇弱却屡屡得手。
父亲告诉他,那是因为很多人即使识破了真假,也不愿意出来,甘愿自欺欺人的挽留生命深处痛彻心扉的美好,哪怕为此付出生命。
毕竟,万一是真的呢?
他当时不懂。
现在回想起来,极浅的一瞬间好像又有所理解了。
可理解深处,是一片更加漆黑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