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天色尚早,山间淡淡的云雾随风缭绕,花晨月夕,如乘彩云而登碧落。
赵奚仍旧一身白袍,却多了一把束腰的软剑。
这软剑战斗力并不如何惊人,内里却暗藏玄机。
是的,这是个空间法器,在他初困樊笼时被搜缴上去,如今又归还。
有人牵马而来,殷勤地把缰绳递给他。
他缄默的接过,抬头,看见魏泽逆光端坐于马背上看他,仍旧是一脸笑意。
……要走了啊,他想着,内里蔓延出一种迟钝的、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什么,然而外在呈现出的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魏泽御马向他缓缓走来,待他上马后,伸手递给他一个玉佩。
“什么?”他问。
“呐,送你。”魏泽笑着,并未多言。
赵奚想了想,伸手接过收下。“走吧?”他懒洋洋的询问。
“好。”魏泽颔首,一夹马腹,随着赵奚一起飞驰而去。
身后跟着不多不少二十四骑轻骑。
这里离凉城本就不远,再加上马匹脚力非凡,半个时辰内便走了一半多的路程。
“魏泽”赵奚主动开口,在一片马蹄声中十分突兀的唤他:“经此一别,下次如若相见,我们……便是朋友。”
魏泽偏头看他一眼——他眉间笼络着的仍是天山寒雪,唇瓣是淡薄的粉色,神色却极为认真。
他唤的是“魏泽”,而并非“殿下”。交的朋友是他这个人,而并非身份——他如是懂了他的意思。
“好。”他郑重应下。
赵奚笑了,正欲说什么,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荡气回肠”的吼声:
“阿奚——”叶辞正饱含深情地呼唤他。一副历经生死重见天日痛心断肠的模样,嗓音哀婉,引得他身后一同来迎接的凉城士兵眼眶通红。
天光破云,一束一束的撒在他身上,衬的他风光霁月情深意重人模狗样,可明明他们两天前才刚刚见了面。
赵奚:特么你蛇精病啊……等等,我刚要说什么来着?
赵奚默了默,又默了默,注视着眼前凉城近十万士兵迎接他的盛大场面,觉得他爹选叶辞交接工作定是脑子瓦塌了。
……抱歉,情绪激动一时没收敛住就大逆不道了。
赵奚乘马走到近前,思绪终于有些回归,他勒马,从软剑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魏泽,对他说:“你拿着吧,或许有用。”
魏泽伸手接过,打量一眼,却见木牌通体漆黑并无任何图案,不由恍然道:“这是……玄机阁的?”
玄机阁,以机关术和搜集情报著称,可以说只要出得起价钱,任何情报都可以获得,已逾百年历史,世家们都心照不宣的认为此阁与沈家有脱不了的干系,没想到今日竟得到了证实。
而凭此令,可号令玄机阁一个分部一次。
赵奚一边“嗯”了声,一边也对着对面朝他疯狂招手的叶辞比了个手势。
叶辞一本正经地绷着脸,又吼了声:“恭迎将军回归。”
于是近十万大军也跟着撕心力竭的吼道“恭迎将军回归——”
他怔住。
声音如雷声轰隆,难言的荣耀、骄傲与思念昭然若揭,直直撕裂了人的心口,却并非流出来了血,而是强行灌进去了糖。
这一刻,他终于没有了漂浮不定的茫然,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心安。
南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故土,哪怕素未谋面小城,亦是家乡。
赵奚一夹马腹,冲入了己方阵营,耳边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阿辞神采飞扬的含笑看他。
他一边嫌弃着幼稚,一边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
魏泽骑于马上,遥遥向着叶辞微一拱手,拉转缰绳洒然而走。
他们终要去奔赴各自的山海,以及,期待下一场遇见。
谁回首,见谁一席蟒袍,大衣在风中猎猎飘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此一去,要么居高临下位列人皇,要么街头乞讨沦为囚徒。
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