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奚安静看着他。
——五、六年前的自己此刻眼角眉梢都缀着细碎的笑意,说已经许久没吃芙蓉玉露糕了。
说半年前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听完说书先生讲的那个故事。
也不知道里面气拔山河兮力盖世的将军,有没有追到自己心爱的姑娘。
沈五当时也听了这个故事了,闻言道:“我觉得理应是追到了的,因为那个姑娘也喜欢他。说不定……”
沈四不赞同:“这可说不准。将军总是上战场,难免受伤,甚至会有性命之忧。那姑娘若是嫁过去了必定日日提心吊胆。更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六:“啊?哪个说书先生讲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沈五一脸嫌弃:“你根本就没去!当日小公子翻墙溜走的时候,独留下你一个人放哨,结果你智商堪忧,简直枉费小公子的信任!被长公主给逮住了不说,还让小公子被揪着抄了两遍《归藏》。”
沈十四:“对对对,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之后沈六你被长公主罚着去守了两日城门,还遇到了离坚白派的公孙龙,当时啊,公孙龙牵着一匹白马就想进城。你就跟他说……”
沈四给劫了话茬,憋笑到:“你就跟他说,连人带马,进城需要交十五文的税。”
沈十四再把话茬抢回去:“然后公孙龙不同意啊,他和你说:`白马非马,何需交税?’”
沈六终于想起来了,面色十分精彩,咬牙:“我知道了,别说了!”
沈十四不管,沈十四偏要说:“然后你当时就沉吟了一下,说你……唔……唔供馅松……”
沈六面无表情,手死命摁着沈十四的嘴。
倒是那时候的他也记性不错,跟着一起刺激沈六:“我也记得诶~”忍笑道:“沈六你问公孙龙:白马为什么不是马呢?
公孙龙说:如果你的坐骑是一匹白马,别人借去骑了一天,第二天还给你一匹黑马,告诉你说都一样,反正都是马,你能同意吗?
你当时就十分严肃的点头,认真地说:懂了,白马非马。所以公孙龙也不是人。那这进城的费用不能按一人五文钱、一匹马十文钱算了。要按一百斤货物二十文钱算。然后你一手拎着公孙龙,一手拎着白马去上了秤哈哈哈哈哈……”
沈六:“……”往事不堪回首
沈四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据说最后公孙龙和他的马加起来一共一千二百斤,你还给他砍了个零头,跟他按两百文算的,不愧是你啊!算术大师哈哈哈”
沈十四被捂着嘴还唔嗯唔嗯的点头。
沈十三沈十二沈十一……笑得东倒西歪。
沈六绷着脸:“……当时我年少轻狂,现在不提也罢。”
一片嬉笑打闹声中,只有五六年后的阿奚无所适从。
越好笑,越痛。
阿奚开口,声音有些微的发抖,似是不愿惊醒这美梦:“不要往前走了,前面有埋伏、会、会死的啊……”
没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在现实当中,他阻止不了已经发生过的往事。
就连在梦中,也不得清醒、不得安宁。
马车在山路上行驶,离他被梦魇笼罩几度痛不欲生的地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阿奚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好像完全同自己断开了联系,成了完全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他在笑,眉目张扬,衣衫似火,眼里灼着星光。
阿奚却是,难以抑制的,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