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有事!我绝不会让你有事!……”年轻男子满面焦急,嘴里却连声安慰。
苏浅兰心中苦笑,她刚才说的明明是汉语普通话,年轻男子却用方言来回答她,虽然能听懂,总是有些别扭,估计,这年轻男子根本就没明白她在咕噜什么。
马蹄重重敲击在地面上,两边的景物飞速后退,尽管那年轻男子控着马缰,努力保持马背上的平稳,苏浅兰仍然被颠得不轻,每一回马蹄落地,她的心肺都要被震得痛上一痛,头也越来越是昏沉胀痛,没几下就支撑不住,终于在浑身疼痛中带着满腹疑问晕了过去。
头很重,眼皮子很沉,浑身酸痛,意识一忽儿清醒,又一忽儿中断,整个肺腑都说不出的难受,尽管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上仍不断的泛寒,偶尔却相反,热得满头大汗——这一定是发高烧了,而且是度数超高,接近四十度那种!苏浅兰模模糊糊明白了自己的境况。
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呆在床上等死!
老父是个船上打杂的小工,常年漂泊在外,继母在她七岁的时候进门,打九岁起就没给过她什么帮助,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从来没给过她钱治病!要想活命,她就得自己爬起来,带上仅有的一点点私房钱去附近的小诊所看病。
她试过在九岁的时候病倒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没有人过问,那种无助的滋味,她不想再受!但这次的病似乎来得更重,她有预感,哪怕是去看那种收费便宜到极点的黑诊所,要治到恢复活动能力,只怕得花上两三百块。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三个月前公司老板卷款而逃,朝九晚五的辛劳打了水漂,本来就可怜的积蓄更是见了底,手机都欠费了,还要摊上这场重病!
不知道偷偷藏在旧课本里面的钱加起来还够不够一百块?但愿这钱至少能够让她的烧退下来,后续的治疗,能免,就先免了吧!
计划是好的,可现实往往很残酷!苏浅兰这时刻连眼睛都睁不开来,更别说爬下床去。迷糊中她努力动了动嘴皮子,才发现上下唇全粘在一块,竟是干到了快要龟裂的地步。
“水……”苏浅兰下意识地念叨,也不知道自己的呻吟声从喉咙挤出来了没有。但很快,干涸的唇上便感到了湿润。
苏浅兰能判断出来,那是有人用沾满水的棉花球在轻轻擦拭她的嘴唇,让清凉的水自然流到嘴里,再慢慢渗进她的咽喉。紧接着,一张绞了温水的毛巾搭上了她滚烫的额头,又有一只手抓着同样温暖的湿毛巾伸进了被窝里,轻柔地、细腻地擦拭她的身体。
这是谁?是谁对她这么温柔?
——哦,对了!苏浅兰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是穿了!穿到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身上,难道照顾她的是这小姑娘的妈妈?只有妈妈,是每个人的守护天使,只有她,才会这样对待病重的孩子,才能知道孩子的需求,在每一个动作里都盛满心疼!
“妈妈……”一滴热泪顺着苏浅兰的眼角滚落下来。
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细心的照顾了?此时忽然得以重温旧梦,苏浅兰瞬间不由感慨万分。如果穿越之后就有了母亲,那这穿越只怕是她的幸运!
一念及此,苏浅兰忽然害怕起来,害怕这穿越只是黄粱一梦,醒来发现自己仍然住在低矮的小屋子里,等着她的是继母冷漠的面孔。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可怜她的身世,让她撞上了这传说中的穿越,在另一世重新活过,她是衷心的感激,衷心地期望,这场幸事,千万继续,莫要中断!哪怕新的生命再困苦也罢,她都将热情地活下去,活下去!
额头上捂热的湿毛巾转眼又换了另一条,苏浅兰再次恢复意识,听到了身旁洗拧毛巾的水声,但很快,这水声间隐隐响起了另一种声音,哽咽又压抑,好像有谁在难过地啜泣。
苏浅兰急了,挣扎着,费尽力气调动唇舌,声如蚊蚋、暗哑无力,断断续续的吐出了几个字:“别……别哭……”
从九岁起,她就在继母的恐怖管制下学会坚忍,同时学会了不在任何人前流泪,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在人前当面哭泣,于是,也再也受不了任何人在她面前哭泣。
她却没能如愿听到那哽咽的声音消失,或许是她病弱的身体,使她说出的话听来更像呓语,那人没听到她的劝慰。而这说话却耗尽了她体内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能量,昏沉沉令她来不及探究是谁在哭泣,便又转眼陷入了无边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