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这越发让他感受到易先生在棋枰上的恐怖之处,每次自己能算计的局势全在对手算计之中,这逼着苏永年不得不想去的更多,想的更远,正如易先生所说,他潜力远不止于此。
当苏永年弃子认输时,易方平丝毫不掩饰赞赏之意,赞道:“行棋比昨日更果断凶狠,很好!”
“昨晚看了先生批注的《石室仙机》后,有些感悟,以往学得那些东西忽的都想的更清楚,联系的更紧密了些。”苏永年不忘奉承易方平一番,将功劳全都归到他身上去。
这让易方平好不受用,平日里最喜欢别人奉承他,虚情假意也好,真情实意也罢,只要听着舒服,也难怪杨文远变成这种溜须拍马之人,都是无奈啊,为了生存。
苏永年忽而想起至今还未见到的程汝亮师兄,听杨文远说程汝亮师兄也是从小跟着易先生学棋,难道也是一位中盘对杀无敌的棋手?于是他试探问道:“先生,程师兄棋风与您一般么?”
“自然是不一般,你们师兄弟三人中,唯你路子与我是一样的,善于攻杀。”
“那程师兄……”
“他,哼哼,他从小就纯良软弱,说的不好听就是呆,只会委屈求全的防守,哪里能学得我攻杀技艺的一半。”
易方平说得像是极为不满又像是很自豪地说道:“却又不知那呆子何时开了窍,因时常和我对弈,竟把他那防守的本事越打越实,像文远这种杀力寻常的,随他怎么攻也攻不下他,下棋稳得跟铁桶似的,你若是和我对弈,我一疏忽便也可能让你乘了机,但若是对上他,再疏忽怕也是拿不下他。”
苏永年不解道:“那以程师兄这种下法岂不是不败了?”
“当然不是,围棋的胜负条件是占地多者胜,若仅仅是防守哪里能保证自己占地多于对手?遇到我这种攻杀极强劲,或是极善于围地的棋手自然是难以招架。”
“但是关键不在此处,而在于他杀力却不弱于我太多,只是大都体现在严谨到滴水不漏的防守上,他善于布局,大局观也很强,往往在序盘结束时就知道大致输赢多少,这才是他现在最值得为人称道的地方。”
“那程师兄的中盘攻杀不强么?”
“那只是相对于他防守来说,比现在的你还略强些,但你行棋比他凶狠,若是你杀力能大致与我相当,攻杀也比现在狠厉些,那应该能与他楸枰一战。”
易方平摸了摸白须,陷入沉思,日后苏永年和程汝亮在棋枰上对子相争,一个善攻,一个善守,不知是怎样一副场景,想到这些,老头颇感欣慰。
但苏永年却想的是,自己与易先生对弈,从中学习的是攻杀,而程师兄与易先生对弈,学会的却是防守,易先生棋还是那样下,但却教出棋风完全不同的徒弟,还真是不得不赞叹世间棋手风格迥异啊。
“先生,不知到程师兄何时从四川回来?”苏永年现在就恨不得能赶紧见到这位久闻其名却素未谋面的程师兄。
易方平喝了口两人手谈间杨文远送上来沏好的热茶,缓缓道:“川地路途遥远,来回一趟不易,自然是能和当地的顶尖棋手多较量较量的为好,也不亏得老远跑一趟。”
“如今世道这么乱,程师兄怎应付的过来?”
“有你杨叔家的老大老二陪着他,自然不会出什么事。”易方平满不在乎道,然后看了眼二楼角落茶桌旁坐着的杨狠人。
杨狠人昨日被他哄骗,输了一天棋,自是对他十分不满,哪里能理会他,只是冷哼一声,又继续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你不知道,你杨叔刀法超群,教出来的那几个儿子那个个都是精通刀法啊,别说是寻常蟊贼山匪,就是江湖中的什么高手在他们面前那也不过是蹭蹭几刀的事情,不然怎叫虎父无犬子!”易方平故意抬高声音,生怕杨狠人听不见似的。
杨狠人当然不会被他小小的奉承几句就给“收买”,若不送来一二壶上好的陈年甲酒作赔礼,也休想自己能够再“原谅”他。
苏永年自然也能听出这话不是讲给自己听的,就顺应一笑,配合道:“那这杨家几位哥哥真是少年豪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正此时,从楼梯口传来一个少年洪亮的声音:“谁想见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