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记得在藏书阁记录数据的顶层,似乎有人根据残骨估算了一个数字——共计:七十五人!
抓她,不是杀她。
镇压,是为除杀性。
这在除魔者眼中已经是仁慈,至少留给了这二位一段不被六界允许的感情一个位置,若是杀性不除白蛇唯有以死谢罪。
而法海,违背了身为除魔者的义务受到了天道处罚,在白蛇被镇压的这段期间内他看似和往常一样,实则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无形烈火的焚烧。
可世人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看见了一个缺心眼的和尚要拆散一对恩爱的夫妻,破坏这段旷世恋情。
箫无心除魔,但也分情况,若是情节不恶劣超度了送走就是,至于再世投胎还能不能为人那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已经仁至义尽。
“就在前面,我进不去那个地方。”
走到一处门前,邪魂停了下来。
这里看起来是某处小城中的一户人家,不算很有钱,但能有几处院子条件也差不到哪去。
箫无心打量了下四周后,示意它就在这里等自己,然后她自己则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门在她前脚进入,后脚就缓缓闭合了上。
侧目瞥了眼的箫无心并没有在意,寻常流程,莫慌。
院子不大,边角都有破损和枯草交错横生,绕了一个圈走错了三四个地方箫无心后才找到主屋,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不是她的问题,这真的不是她的问题!
这只鬼太爱干净了,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应该就是这里了。”箫无心随手拽过一把椅子,视线扫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了案桌正对面的那副画卷,顿时轻挑眉梢。
画卷边缘以金丝线缝制的布料贴合,一名身着红色嫁衣面容姣好的女子亭亭玉立在其中,隔着画卷,也能感受到她目光里的柔情。
而她望着的,想来是她近日要家的人,那柔美之中带着几分娇俏的满足也只有对着心爱之人时才会这般。
“哎呀~是个美人,看这情况又是一出家庭大剧了?”只见箫无心拖着椅子居然就一屁股坐在了画卷前,翘着腿,抱着手臂,时不时歪着小脑袋打量着画卷里的女子。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股森寒之气,箫无心微敛着眼眸,缓缓地转过头。
惨白的脸色上透着不正常的灰色,脸上爬满了青黑色的青筋,一身嫁衣也变得破破烂烂像是历经了一场激烈的撕扯,乌黑的长发唯有任何发饰束缚,就这么无风自动披散着。
箫无心愣愣地盯着她几秒,随即莞尔一笑居然道:“看见你还在,我就放心了。”
“杀——”女人僵硬地扭转脖子,发出了惊心的咔嚓声。
“非人非鬼,你已经不属于六道了。”她在进来时并未察觉到煞气和阴气,便开始怀疑这处幻境内的‘王’究竟是不是邪魂之流。
女子双手是指甲乌黑,赫然出现在箫无心的面前,抬手锋利的指甲对准了她的仰着望着自己的脖子,利爪猛地刺了下去!
“啊啊啊!!”尖锐的惨叫声响起。
砰地一声重响。
箫无心慢悠悠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灵力渐渐收力其中潜藏着的一缕金光也同时消失,她抬步不紧不慢地走去,在倒地后便无力挣扎起来的女子面前站住,眼底闪过一抹遗憾。
多美的人啊,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副画中的她有多让人惊艳和印象深刻……为什么,这样人儿就是不得其好,瞧瞧把这张脸都变丑了。
指尖轻点在女子的眉间。
“你叫什么名字。”箫无心轻声问。
女子脸上的青筋顿时扭曲了起来,紧接着并无黑色瞳仁的眼睛里,竟无息地滑落两行血泪恍惚地回道:“阿岚……”
紧接着闷哼了一声,乌黑的血从唇齿中喷出。
箫无心并未避开,眉宇中难得的清冷中带着认真:“家住何处。”
“西城,林家。”
“可知自己因何而死,若有冤屈今日你大可直说,若是顺路我会替你去看看至于你……也该离开这里了。”箫无心垂下眼眸又再抬起,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当真如一碗清水平淡乏味。
但箫无心问到这里时,女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挣扎,随着她身上的黑雾冒出箫无心手中的金光便越发璀璨耀眼。
“许郎,为何要杀我?”女子的情绪逐渐平复,说话间的语速也在逐渐恢复正常,不再磕磕绊绊僵硬,然而伴随着的却是浓郁的悲痛恨意:“他杀了我!他若不喜我,为何要让我误会,又为何要在娶了我后又杀了我!为什么!!”
“他曾说过的……”
本该是看不出情绪的双眼,却充满着悲伤,锋利的指甲有所收敛女子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而她像是毫无察觉到自己的恢复抓住箫无心的手:“他说过的,他曾对我说过,我是他唯一的珍宝无人可以取代!”
以聚灵短暂恢复意识,但在半小时后,这名女子会再度变出原来的模样,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你们二人有孩子吗?”箫无心忽然想起了外门的邪魂,鬼使神差下,竟然开口问道。
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傻眼了,眨了眨后若无其事地注视这女子,等待她的回答。
女子短暂的迷茫了一会儿后,忽然急切地道:“江儿,江儿快跑!”
她挣扎着要起来,急疯了般四处寻找了另一个的声音,嘴里不断的念着:“快跑,江儿快点跑,不要被你父亲抓住,跑得远远的永远别在回来……”
突然轻呼了一声,女子被一道金光反弹,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六神无主地张望着四周:“跑,快跑……”
这并不是恢复意识后该有的状态。
箫无心嘴角抽搐了下,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眉角,又倒吸了口冷气:“疯了?”
只有这一种解释,如果是在生前就已经疯了,那么现在恢复了意识的女子不可能是这种无神无措的状态。
“你还记得什么?”
箫无心刚说,忽然女子就再度疯狂了起来,表情阴狠脸颊处青黑色的青筋再度爬起:“许郎……你负了我便罢了,为何要连你的孩子也不放过,就如此绝情,连江儿也容不下!”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疯狂之中。
忽然身后传来了箫无心清冷的声音,以及淡淡地一句:“好。”
女子猛地回头,起伏的胸口预示着刚才的情绪有多激烈,她忽然裂开了嘴角。
此时箫无心才发现,她的嘴角被人用利器割开过,伤口经过女子刻意掩饰下并不明显,此时因为她笑了又或故意而为才让箫无心看见。
然而,箫无心全场都将无动于衷四个字贯彻到底,这一幕很惊悚,但更惊悚恐怖的她都经历过何况是这个,在她原本的那个世界里有一个传闻,也是个鬼怪有关。
传闻中的那只鬼怪便是四处寻找目标伺机而动,它会问人问题,如果那个人回答对了那就能活着离开,如果那个人回答错了那么那个人就会被它杀了。
不过这只鬼怪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是邻国的,听说是叫裂口女,也不知道情况是否属实也没人去管管就让传闻在民间流转了起来。
“别笑了,你又吓不到我,而且真的很丑。”箫无心眉心轻蹙那脸上恨不得写上嫌弃,她走回椅子又坐了下去。
唉。
就这一来一回的,她这个月的运动量已经超额透支了……
只感到浑身没劲的箫无心靠在椅子上,还不舒服的挪了挪屁股,等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后脸上这才有了明媚地笑容:“这就对了嘛,接下来我就直说了。”
也不管那么多了,女子是疯了,但应该没有疯得那么彻底,因为在刚才她真的听懂了自己的话,甚至还对着花瓶反射地地方打量着自己,可那怎么可能会看得清。
“我可以帮你去看你那个什么……许…”许啥来着?
箫无心无奈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许什么?”
“许文天。”女子沉默了一下,扶着自己有些晕乎乎的头,疯狂之态终于得以暂歇。
“嗯,我可以帮你去看那个徐文天甚至让他罪有应得,但在此之前,你也应该终结这种不人不鬼的状态了,再这样下去隔壁的都城就要哭了!”
也不知是不是箫无心幽默的说话方式。
女子愣了一下,噗呲一声笑了出声,唇角微抿眉目带笑,虽透着挥之不去的忧愁却已有几分画卷中的韵味。
“小姑娘,多谢你……”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但却不给人娇滴滴的感觉。
女子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到了这一步,尤其在看见箫无心后,她心中有一个预感或许就算她反抗,也未必能成功。
“谢字不必,这是我的工作是分内之事。”箫无心支着下巴,眸光不经意间又瞥向了门外:“外面的那个……不去见见他吗?”
“你还有十三分钟保留清醒的时间,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抚平袖子的箫无心若有所指地道。
她必须将人送走,不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这名女子,如果一时心软放任了女子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就算她不做,也会有别人做!
即时……
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女子有些惊讶地捂住了嘴:“工作是什么?”
箫无心:你都不知道工作是什么,那你惊讶个什么?!
“帮人做事简称工作,而我就不同了,别人的老板是人做完了这份工还有一份工钱拿,我的老板是天,不管吃喝不管睡觉,没有工钱拿还要自己倒贴钱。”
没有三险一金,危险指数却直线上升,从未有一刻掉下来过。
“我就不去见他了,如今他已记得不多,在他找到那个畜生杀害后我便在第一时间抹去了部分记忆,也不必……”女子有些在意地抚上自己的脸,明显有些落寞地道:“我不想吓到他。”
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可怕,究竟过去了多久,她已经不记得了。
江儿还活着,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她也很高兴。
“他想见你。”
箫无心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所以就说吧,想想就好了。
“过来,我只帮你们这一回,你要是能投胎转世一定要记住我的大恩大德,别的不需要,有钱有吃的记得我就行。”箫无心愁了,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需要去维修一下,自己打自己脸是什么操作。
女子依言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箫无心要做什么,但这小姑娘看着挺热心肠的,应该不会害她。
几分钟后,箫无心满意地收回手,翻手变出了一个镜子:“喏,你觉得怎么样,我手艺好吧!”
女子惊奇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摸着那张白皙完美无瑕的脸,眼眶微微泛红,看着已与常人无异的她抽了抽鼻子,朝着箫无心深深弯下了腰。
还在嘚瑟中的箫无心一回头,视线扑了个空,往下移:“?”
“姑娘大恩,阿岚来世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谢谢姑娘!”
“……我很闲,你可以当我没事干吃饱了撑着,用不着这么隆重。”这样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可实际上就是施展了个幻术,然后在别人的脸上造作捏脸而已。
女子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花,柔和的笑容静静绽放。
……
母子两人的见面称不上有多感人,因为这两人压根就没有相认。
阿岚是个懂分寸的女子,她知道此时相认的话只会增加自己孩子的痛苦,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认,只要好好的她便无憾了。
所以当江儿追问她是谁的时候,阿岚只是留恋地抚摸着他的头,眼中流淌着一丝柔光:“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相信当江儿知道的那一刻也就长大了。”
“姑娘,拜托了。”阿岚起身朝箫无心微微弯腰。
而懒骨头到还需要搬着椅子坐在旁边打哈欠的箫无心,瞬间从椅子上起身,快到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
但很显然,她是在避开阿岚的鞠躬,并且这会儿心情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