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自己个头太小,声音太低,他的真心诚意将换来冷眼和嘲笑。
朱棣赶到东华门击鞠场的时候,他的二哥朱樉控制了球。
那颗用八片柳木做成的小球在朱樉的球杖击打下正呼呼地向南边的球门飞驰而去。
朱樉驱马向南急奔,准备挥出第二棒,直接将球打入对方的球门内。
此时,另一根球杖横空出世,捷足先登,球杖偃月端轻巧地截住了小球。
球上精美镂刻的白泽似乎也被这半路杀出的拦路虎激怒了。它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吞下球杖,为它的主人报仇。
可是,很快它就发现它的举动徒劳无益,而且它的新主人比老主人更让它倾心。它决定服从命运的安排。
截住球的人正是中山王徐达,跟随朱元璋打下大明江山的开国功臣。
建国之后,他常常出征北元,驱赶不甘雌伏的鞑子。常年与草原上的骑士较量,他练就了无人可比的骑术。不但如此,他手上功夫也极其了得,军中无出其右。
朱元璋让他指导皇子们拳脚骑射,皇子们学到一星半点,却怎么也学不到精髓。不是徐达藏着掖着,也不是皇子们偷懒打诨,实在是徐达的高明之处从实践而来,只有久经沙场,只有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人所拥有的天赋和体内蕴藏的巨大力量才能完美结合,并且绽放出无限光彩。
现下徐达正直壮年,击鞠场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只要有他在的比赛,他通常都会慷慨让出三球。
一般来说,如果毫无阻挠,连击三球往往可以直射对方球门。但只要徐达队中有一人碰到了球,阻碍了球的“直线”运动,徐达势必抢回球权。
在此之后,球将会在另外半个场地完成它荣耀的使命。
“好球!徐将军!”和徐达一队的三皇子晋王朱眉飞色舞,欣喜若狂。他绕到徐达身旁,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朱樉愁眉锁眼,心里很不痛快。他的脸色和他身上青色的窄袖袍一模一样。
他抬起手,敲了敲脑门,叹了好几口气,或许是在反躬自省,或许是在怨天尤人。
最后他想通了。他才十四岁,徐达已经三十八岁了,他没有徐达经验丰富,输了不是很正常的吗?没有什么可丢脸的。又不是只有他朱樉输给徐达,这里又有谁能赢得了徐达呢?来日方长,再过几年,他一定是那个唯一可以赢得了徐达的人。
安慰好自己之后,他重拾信心,抬眼环顾赛场。
对方球员正在击掌庆贺,他们频频伸出大拇指,相互夸赞彼此。就连马儿也毫不害臊地甩动着被打了结,又被剪短了的丑尾巴,把当初主人对他们下手的怨气抛到九霄云外。
徐达被另外七人围在中间,众星捧月,就像是这个击鞠场上的皇帝。
刚刚平复的怒气再次决堤,朱樉猛力扯下早上他精心挑选的,他以为会为他带来幸运的紫色幞巾,重重摔在地上。
幞巾上的貔貅垂头丧气地趴着,一条绿色毛毛虫不识时务地从貔貅身上碾过。
朱樉想让徐达下场,可是又说不出口。因为正是他自己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徐达难得回京,本来在封王典礼之后,他打算回家休息。不料,朱樉却硬拉着他参加击鞠比赛。
皇子们有三四年没有和徐达同台竞技了。朱樉自以为技艺与日俱增,而徐达久不拿杖,对于击鞠应该生疏了,便想着,如果可以打败徐达,那么他定会威名大震,父皇也当对他刮目相看。
如意算盘落空,朱樉闷闷不乐,找了身边几个三千营的骑兵数落了一番:“你们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吧?怎么连个球都截不住?我看你们以后不用再骑马了,抬轿子去吧!”
官军心里不服气,却也不敢还口。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得到,朱樉只顾自己抢球,从不顾全整体战略战术。即使他离球门很远,而球门边正有他们的队员蓄势待发,他也绝不会把球传给那个队员。
“手下败将!啧啧啧!”朱棣自言自语,“你什么时候能在徐将军面前赢一次?”
“什么?赢徐将军?”一个稚嫩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带着轻蔑的口吻。
朱棣前后左右瞧了一下,观众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赛场,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上阵,没有人转过头来对着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