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生,死就一起死。
完成了这一轮自我审视之后,她羞涩的察觉到自己对石头的情感不只是关心。
然而,藏在角落里的声音给予了她严厉的警告,来自于那个把她从饥饿之中拯救出来的伯伯。
“下个月初一去吴家的露天宴?”石头试探着重提吴家的话题。
“去吧,既然你老想探听他们家的事,我就都告诉你。”青敏出乎石头的意料,“他们家是有点邪门,但我看不出这和海大叔有什么关系。”
“怎么邪门?”
“吴平正一直待在外地,前一个月才回到诚实谷。至于他在外面干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他的妹妹足不出户,一个生活在诚实谷二十年的人,居然没有人见过她,甚至大家都不知道他有个妹妹。”
“不对,有人见过吴平正的妹妹!”青敏兴奋的发现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一点重要的信息,“海大叔见过她!”
“海大叔?为她看病吗?”
“嗯。”
“青敏,你快说说她得了什么病?”
“不知道,海大叔没说。只是他给她看病的那几日心情阴郁,不愿说话,拼命翻看医书,然后又唉声叹气。他平时给人瞧病不会这样的,应该是碰上了难治或不可治之病。”
“那海大叔治好了她的病吗?”
“看海大叔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治好,不过他一句都不提这件事。”
夜里,石头翻来覆去想着青敏白天说的话。
海大叔为什么对吴平正妹妹的病守口如瓶?难道她得了什么令人难以启齿的病,吴家要求他对外保密吗?
这个病显然不好医治,海大叔因此而苦恼万分,那么他的精神失常是不是与此有关呢?
那一日他在吴家看见吴平正,为什么他连自己家西边有一个茅厕都不知道?难道是因为他离家太久的缘故?
阴冷的月光像给大地覆盖了一层薄冰,在这冰壳里,万物静止,连呼吸都销声匿迹。
石头把冻得僵硬的手放进被褥里,带着再也转不动的脑子昏昏沉沉睡去。
一个细微的脚步移动声叫醒了石头。
他没有声张,在黑暗中,他睁开双眼仔细搜索,竖起耳朵专心聆听。
半开着的门后面出现了一张脸——青敏的脸。他刚来诚实谷的那一天,也看见青敏夜半三更独自一人跑到外面。
这大半夜的,她去做什么?是不是每个晚上她都要出去一趟?
等门完全合上,脚步声消失,石头爬起身来,到墙角找那根铜棒。铜棒不见了,一定是青敏拿走了。
这一回他要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他跟了出去。
青敏在不远处的一个树墩上坐了下来,把铜棒横放在腿上。
她的眼睛平视远方隐入黑暗的丛林,一动不动,像是在深思。
好一会儿,她才低下头来,开始打量这根铜棒,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她的眼睛在两端之间来回移动。
青敏在看什么?海大叔的铜棒有什么秘密吗?
石头眼前浮现铜棒古铜色的光泽,通体光滑,中间有一道细缝。他细细回想,上面没有花纹,没有刻字,没有凹凸不平,没有任何记号。
到底是什么吸引了青敏?
看完以后,青敏用手指敲击铜棒,把耳朵贴上去静静倾听,一寸一寸地听。
或许她已经这么听过无数次,可是铜棒没有一次向她吐露秘密。
她拿起铜棒,狠狠的砸在地上。铜棒和地上的沙石刮擦发出的金属音在夜色中撕裂开来,又消失在更远的黑暗中。
不过这惊天动地的壮举并非人类可以洞悉。蝙蝠得意洋洋的掠过低空,欣赏着为它独奏的夜曲。
十月初一如期而至,吴家大摆筵席为吴平正践行的日子阳光普照,大地似乎回春,久未离巢的红蚁浩浩荡荡向这个空旷的草坪进军,准备分得一杯羹。
全谷二百多人都光鲜亮丽地赶来参加这场百年一遇的盛大露天宴。
吴家门前的草坪上纵向摆放了五张长达七丈的大桌子,它又由数十张小桌子拼接而成,每桌可容纳四十余人。
石头和青敏赶到时,谷里的人已经全部到齐。
吴老爷右手端起一碗酒,洋溢着无比的喜悦和骄傲,准备做出震撼人心的演讲。
他不忘整理衣领,清爽喉咙,彬彬有礼地环视宾客,一切都妥当之后才发出洪亮悦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