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糯米……好……蒸出的酒……香。”
“嗯,张大叔得的是伤寒咳血,那时尚未痊愈……”
石头话未说完,吴老爷即便打断:“伤寒如何?难道不能饮酒吗?酒可散湿去寒、通血脉、御寒气,大夫让我以酒服药,治好了风寒,周身酸痛,酒本身就是一味药!”
他一气呵成,以充足可信的依据震慑全场。
“看来吴老爷也略通医理。”石头镇静自若。
“哼!”吴老爷斜眼望着石头,不无挑衅地把两腿叉开,双手插在腰上。
“吴老爷说的没错,酒主行药势,杀百邪恶毒气。然而吴老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大叔的伤寒有咳血症状,此乃伤寒不解,邪热在经,随气上涌而吐血。凡失血之证,非止一端。有吐血,有咳血,有唾血,有咯血,有衄血,有溺血。”
“虽有名色之异,大概俱是热证,但有新旧虚实之不同耳,或妄言寒者,误也。丹溪曰∶血从上窍出,皆是阳盛阴虚,有升无降,血随气上,越出上窍。法当补阴抑阳气,气降则血归经。①所以张大叔若伤寒咳血,势必不能饮酒,否则定有性命之危。”
众人听了石头的话,对比吴老爷的单薄论据后发出一片唏嘘声。
吴老爷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神气十足的姿态转瞬即逝。
张大婶转头看看张丙,张丙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接下来是王大叔。那日我和青敏到你家里,你卧病在床,可见你的病尚未痊愈,对吗?”
“是的。”王大叔道。他站在吴根和张大婶的后面,恨他们弯的像虾米一样的背不能完全遮挡住他。
“牛子,”石头蹲下来对王铁身旁的小孩说道,“记得叔叔吗?那天叔叔到你家,你正在打柿子呢,你说要打柿子给叔叔吃。”
“记得叔叔,我们家柿子可好吃了,我爹最爱吃柿子了。”
“你那天打了那么多柿子,你爹吃了吗?”
“吃了,爹说剩下吃不完的拿去做柿饼。”
“牛子真乖。”石头摸着他的头。
“柿子为冷积之物,有清热,、润肺、止渴之功效,也是一味良药。它可治热渴、吐血和口疮。不过它对王大叔来说却是致命的。王大叔所患之病是痢疾,而且是痢疾中之寒痢。其症腹痛腹泻,四肢畏寒。”
“未到九月,王大叔就盖上了三床被子。《本草经疏》说:‘柿子,肺经无火,因客风寒作嗽者忌之;冷痢滑泄,肠胃虚脱者忌之;脾家素有寒积及感寒腹痛、感寒呕吐者皆不得服。’②《随息居饮食谱》中也说:‘凡中气虚寒,痰湿内盛,外感风寒,胸腹痞闷,产后、病后,泻痢、疟、疝、痧痘后皆忌之。’③”
“你在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民以食为天,食物乃天赐。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我们还怎么活?就算生病了也得吃东西!你们说是不是啊?”
吴老爷再次恢复斗志,无所畏惧地从人群前方移到了人群中央,戳着石头的鼻子叫骂。
“你这是狡辩!”青敏反手一掌打掉吴老爷像蛇头一样咄咄逼人的手指。她不能让吴老爷占半点上风,无论是气势上还是言语上。
石头大感意外,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青敏。
“乡亲们,”青敏纠正吴老爷的误导,“我们当然得吃东西,但我们得吃对东西。生病了就得忌口,如果还吃不能吃的东西,那么病会越来越重,怎么会痊愈呢?”
人群中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对吴老爷来说,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丑陋的乌鸦。
“上个月海大叔还治了两个小孩秋儿和小豆。秋儿死了,小豆治好了。那么我再来问问这两户人家。耿二婶,你的孩子可是秋儿。”
“是。”耿二婶躲在耿大婶身后,希望得到庇护。
“他可还活在这世上。”
“他......”耿二婶一时语塞。
“他没了。”耿大婶义不容辞抢过话来。
“秋儿今年多大?”
“不足一周岁。”耿大婶眼眶发红,“可怜的娃儿!”
“耿大婶,那您的儿子今年多大?”
“今年十二了。”
“耿二婶,你的娃没了,要再生一个吗?”
“不……不生了。”耿二婶捂着胸口,似乎心头绞痛。
“你还年轻,还可以生,为什么不生呢?”
“太疼了,我不生。”耿二婶的态度很坚决。
“妻妾之职责乃为夫君开枝散叶,何况你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你难道怕疼更甚于怕闲言碎语吗?”
注:
①引《古今医鉴》
②《本草经疏》
③《随息居饮食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