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蹙眉沉思。
作为一个守住神农宫第一门户的弟子,在师父的谆谆教诲下和阅人无数的经历之后,他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他总是能眼明手快,毫不留情的将对神农宫的威胁挡在宫外。
和尚的话减轻了些许他的敌意,但依旧疑虑重重。他决定再透露一些信息给道衍:“你是佛教中人,怎会不知佛教盛事?”
“佛教盛事?什么盛事?贫僧近几年来周游四方,一直不在寺院里。虽然路途中也能了解到佛教之事,不过贫僧喜好翻山越岭,欣赏大好河川,避开了繁华市井,难免孤陋寡闻。你看,来你们这神农宫,贫僧就在崎岖的山路上呆了一个多月。呵呵!”
“原来如此,在下误会大师了。”守卫豁然开朗,施礼致歉,放下芥蒂,“宫主去京城轩辕寺参加水陆法会了。”
“轩辕寺水陆法会?哦……的确是佛教盛事。”道衍沉思片刻,“多谢,贫僧这便去了。”
石头心花怒放,轩辕寺是他的地盘,更利于他揭穿农青云是个虚伪的君子,一想到可怜的知因禅师此时正落入歹人圈套,他行侠仗义的冲动就让他失去了对其他任何事情的兴致,当即决定马不停蹄赶往应天。
轩辕寺除了像往日一样热闹非凡,还平添了紧张和忙碌。
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轩辕寺就对香客进寺的时间做出了规定,只在巳时和申时对外开放。其余时间他们必须日以夜继准备水陆法会。
朝廷拨下巨资,寺院不用担心钱财方面的问题,也正因此,他们必须对法会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做到尽善尽美,不能出一点错。
轩辕寺住持宝通经历过一次水路法会,那是在他来轩辕寺之前,那时朱元璋还未当上皇帝。
在通宵达旦从尘封的资料库中精读历史文献后,他紧急召开了一次只允许寺院高层——监院和督监参与的会议,陈述了自己亲眼所见和文献中的记载,要求商讨出极尽完美的方案,足以解决一切突如其来的意外。
终于,在一个积雪融化的清晨,水陆法会开始动工筹备,并且每一步骤都经过几大长老反复确认。
水陆法会设七个坛,内坛以及六个外坛。内坛设在大殿,是整个法会的中心,一切水陆法会的仪轨都在这里完成。内坛供养着四圣六凡,他们在这里相互交流,得偿所愿。
外坛设在东西两侧的配殿中,是讽诵佛经的坛场,用于接引修行各种不同根基的修行者。
一场水陆法会需要七昼夜才能功德圆满。从结界洒净到送圣,历经十多个步骤,每一个步骤都有严格的仪轨来完成。
石头听说过水陆法会。他经常在轩辕寺混迹,虽然对佛经充耳不闻,但是也听说过这汉传佛教中最盛大隆重的法会,不过还未有幸亲眼目睹。
他与蜂鹰赶到轩辕寺的时候正是申时,外坛的洒净已经开始。
宝通带着都监和监院以及二三十名弟子列成一纵队,左手持大悲水,右手持杨柳枝,诵读咒语,经过每一间殿堂,并且让它们成为最洁净的场所。
石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站在他前面的是一名曾经被他无情耍弄过的知客。
在这样神圣的时刻,石头也收起了玩性,而且还谨慎地压低声音:“师父,你们这里的客房怎么都上了锁呀?”
知客拿着大悲水的手抖动了一下,破坏了协调的洒净动作。
他回头看了一眼,惊恐之色堆上脸庞:“这几天你可别闹!”他几乎达到了一生中最威严的时刻,“否则要砍头的!”
“我不闹,我保证循规蹈矩!不过我没有地方住,师父,你帮我开一间客房,通铺也可以。”
知客是寺院里专门负责接待客人的僧人,石头心知肚明,客房的钥匙全在知客的手里,无论如何,他必须以自己的诚心诚意打动知客。
“不行,已经全满了,你回家去吧!”知客已再无心洒净,预感到厄运正在悄悄来临。
“我有重要的事要做,必须住在寺院里,求求你了。”石头不吝展现可怜兮兮的惨状和低三下四的卑颜。
“你的事有皇上的圣旨重要吗?”因为隐忍,知客差点咬下自己的舌头。
“皇上下旨不让我住在寺院里?”
“胡闹!”知客后悔搭理石头,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师父,你必须帮我想办法,有劳了!”石头苦苦哀求。
知客没有回答,抛却六根,尝试重新投入洒净。
大悲心陀罗尼咒从他的嘴里飘出,绕了一个很小的圆圈,又进入了他的耳朵,循环往复,他的口耳之间只有神圣的咒语,没有尘心杂念。
注:①引《逃虚子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