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胡惟庸把一个酒壶和一个酒杯放在桌面上。他将壶底倾斜,不知何时被装上的酒从壶嘴里缓缓流出,流入一个琢工精细,通体晶莹瑰丽,造型奇特的三色玛瑙杯。
和这个玛瑙杯相比,那金制的酒壶立马黯然失色。
“兽首玛瑙杯!”李诚意惊呼,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识。
“呵呵呵,李大人见过吗?”
“没有,慕名而已。下官哪能见到这等上品。”
“这兽首玛瑙杯是西域进贡给唐高宗的。听说当年唐高宗得此酒杯,大喜过望,竟然赦免了一名大臣的死罪。你看,”胡惟庸指着酒杯的下半部,那是一张奇特的脸,“这是牛还是羊?”
“嘿嘿,我看这不是牛,也不是羊,是神兽!丞相得此神兽,有如天助啊!”
“哦,怎么说?”
“你看它头上的两只长角有角逐之意,”李诚意的眉毛高高挑起,与他的斗志一样高昂,“它们伸向杯口内侧,这表明一切都如探囊取物呐。口中含金……呵呵,这富贵都是丞相的。”
李诚意的鼻孔撑的比神兽的嘴巴还大,呼出浓浓的奉承气息。
“妙!”胡惟庸一拍大腿,急忙把兽首玛瑙杯内的酒灌入肚中,就像是知县审案后必须敲击惊堂木用以一锤定音。
饮完酒后,胡惟庸交叉双手抱在后脑勺上,身体往后倒,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恭喜丞相,后福无量!”
“有福没福那还得看它的主人。”
“丞相不仅是有福之人,还是大福之人。现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朝一日……”
“诶!贤弟,话可不能乱说。”胡惟庸在李诚意面前表现出了难得的谨慎。
“听说刘大人病重,皇上让丞相带着御医去探望?”李诚意举起在光芒四射的兽首玛瑙杯旁边蜕变成破铜烂铁的一个银制酒杯,试探性地向胡惟庸提及刘基。
“刘大人可怜呐!”胡惟庸想要露出愁容,但看起来却滑稽可笑。
“尽管刘大人多次冒犯皇上,皇上对他的情义还是很深的。”胡惟庸坐直身子,又一次凑近李诚意低声说:“皇上的心思难琢磨。”
李诚意往兽首玛瑙杯里斟满了酒,待胡惟庸全身心沉醉在酒香和神兽带来了飞黄腾达中时,不经意说道:“丞相,在下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哦?”胡惟庸闭上眼睛,一口一口往鼻子里吸气。在最美妙的时刻,酒对他来说,助兴方式不只是喝,还有闻。
“我们淮西集团和浙东集团斗了这许多年,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我们淮西集团占了上风,但丞相和我们李家以及其他淮西集团的大臣为了对付刘基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安稳,这过得是什么日子?浙东集团要是没了刘基,群龙无首,那就绝对翻不了身了,我们才可高枕无忧!”
在展望美好未来的激情中,李诚意肥硕的脑袋流光溢彩。
他并非无依无据,在胡惟庸面前肆意妄为挑拨离间。他八面莹澈地从胡惟庸冠冕堂皇的议政措辞中洞悉出胡惟庸对刘基除了嫉妒还有恨。
嫉妒是因为刘基才华出众。胡惟庸觉得刘基配不上朱元璋对他的夸赞——学贯天人,资兼文武;其气刚正,其才宏博。
朱元璋在抬高刘基的同时又没有正确认识到他胡惟庸的闪光点,由此产生了极大的不公平。一个被高看了,一个被低估了,两者本来微小的差距变成了一道鸿沟。
不过,雄心勃勃的胡惟庸知道成大事者,必须善于用人。如果他关住自己的妒火,如果刘基能为他所用,一切便会大不相同。
他三番五次向刘基示好,送他金银珠宝,美人豪宅。刘基回报他的是在朱元璋面前屡屡告他的状。
最让他心寒的是刘基把他比作一匹劣马,并且告诉朱元璋,如果让胡惟庸担任大明的丞相,大明这辆马车就会在他这匹劣马的驾驭下人仰马翻,车毁人亡。
自此之后,胡惟庸不再约束他的妒火,还要把它变成焚烧刘基的火焰。那是一种强烈的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恨。
他处心积虑指使别人诬告刘基,说他想霸占一块有王气的土地做为自己的墓地,其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早就对刘基放心不下的朱元璋听到诬告后,剥夺了刘基的封禄。为了消除朱元璋的顾虑,本已告老还乡的刘基只好又回到了应天府,这才逃过一死。
自从胡惟庸从李善长手中接过了淮西集团的领袖之位,淮西集团在他的带领下已经以压倒性的胜利战胜了浙东集团。
浙东集团的首领刘基重病缠身,无心朝政。刘基一死,浙东集团就将彻底瓦解,淮西集团便可独霸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