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男人问:“在哪里?”
陈植之想说在洛水里,或是说:“就在这里啊。”但话到嘴边,他忽然觉得这答案不好,那在哪里?
“在钟准的砚台里。”
“在钟准的砚台里?”男人问他。
他点头,又重复了一遍,道:“在钟准的砚台里。”
“还有呢?”男人问他。
陈植之抬头,看到没有月亮的天空,被云霄楼的红光照亮,一朵小小的云彩,或许是乌色的乌云,此刻映着红光,却显出青色来。
“在高溟的小青云里。”他说。
“在高溟的小青云里。”那人重复道,而后笑了,笑很开心,道:“高溟是个爱吃糖的坏家伙。”
“嗯,”陈植之点头,说:“他抢了小孩子的糖葫芦。”
说罢,二人都笑了。
笑了一会,那人漆黑的眼窝又看向他,问:“你来就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倒也不是。”陈植之想了想,说:“那腿上长了人面疮的姑娘,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那人问。
陈植之道:“她问我真心爱过谁吗?”
“你怎么答她?”那人问。
陈植之道,眼睛里是风中的灯火:“我说我没有,从来没有。”
“你不该如此,”男子摇头,说:“明明你如此温柔。骗一下她,这网里头的姑娘们啊,吃了太多的苦,骗一下她,哪怕是些许的花火。”
他张开手,手心里飞起陈植之的星火。
他抬起头,仿佛他漆黑的眼窝能看到那花火,看着它一点点飞入空中,纯黑的没有边际的黑暗中,一点点,一点点。
“也是这黑夜之中唯一的光。”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打哑谜了。”
陈植之忽然讲,站直了,对那男人说:“那水点点全在右边的神英哥哥好怕人,龙王哥哥,您回去好好上班好不好?”
“哈哈哈哈。”
男子大笑,笑罢,他转身离开露台,没有告别,没有回答,只在将要离开之际抬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那样温柔却是漆黑的黑洞洞。
他看向陈植之,深深一眼,他说:“那怕人的神英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龙有什么东西是不能送人的吗?”
“有。”陈植之道:“既然如此,你干嘛要送给别人?”
“说是不能送人,我这不就送了吗?哼……呵呵……送了,就送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唱起歌,歌声清冷,好似来自远边的云。陈植之走到他站过的栏杆处,往远方看去,灯笼之外,楼宇身后,是漆黑的天,是无穷尽的黑暗。
“我爱过什么人吗?没有吗?”他自问,然后闭上眼睛,深处手去,他求人给他一片树叶,什么树叶都好。
等了好久,好久……
不知从何处,总算飘来了一片,他伸手握住,居然是一片金黄的银杏……
“唉……”陈植之叹气,道:“就不能换个树种吗?”
不过想来这个时间,二月天,这样的树叶,也是难得。
陈植之摇了摇头,收下了这份好意,放到唇边,他的确是个无用的男子,不会武功,不会法术,连用叶子吹小曲,吹来吹去也只有两首最简单的儿歌,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吹完歌,陈植之站在那里,其实身后的走廊里一直有人跑来跑去,云霄楼出了大事,似是来了了不起的人物,做了了不起的事。
谁啊?
翟乾佑吧。
那日在白马寺的佛塔顶,阻他前进的人也是翟乾佑和他的洛水龙吧。应该就是吧,翟乾佑……
今日在洗衣房洗了他的手帕,一个很是高大帅气的年轻男子,如卫宗玄一般。
不知何故,陈植之有些难过,垂下头,他似是看到流水从光滑的石面上流过,滚滚往前……
陈植之闭上眼睛,整个世界仿佛离他远去,然后……
“陈植之!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