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城,是来办事的?”
游离点点头,见时机差不多了,不动声色地问道:
“想必杨老板也多少听说过,我还有个兄长流落在外,失去音信多年。前些日子,我爹托人打探到了一点消息,得知他可能在安西城里讨生活。这次来,就是想碰碰运气。”
杨伯才面露恍然,慢慢呷了一口热茶,叹道:
“这事我听老史说起过。唉,两国交战,百姓遭殃,多少百姓像你们家一样,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如今局势总算稳定下来了,希望明年的和谈能有个实质性的结果吧。”
游离同样喝了一口茶,直觉茶浓而酽,酸涩的味道就像边境人烈如马的性子,桀骜不驯,许久才显出无穷的余味来。
“我初来乍到,对安西城还不熟悉,不知道杨老板听说过保安镖局没有?”
杨伯才添置木炭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当然听过。安西城四大镖局,只有保安镖局设在了麦仓巷,其余三家则将堂口设在了尚武坊。”
尚武坊果然有镖局?看来先前见到的那个黝黑汉子,并没有撒谎。
见游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杨伯才将炭盆中的火拨亮,试探道:
“你那个哥哥,难道就在保安镖局做事?”
游离早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大方承认道:
“是的。我刚刚去了一趟,敲门却无人应,问了街坊,都说镖局已经一个月没人进出了。”
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游离心里一沉,忙问道:
“杨老板,难道保安镖局出什么事了?”
杨伯才犹豫了片刻,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
“今年以来,我这家分店的生意还可以。这不是听说两国要罢兵结盟嘛,所以就想预先打通与匈奴巨石城的商路,而保安镖局的主要走镖路线恰好是过境往西的商贸线,所以两个月前我们店就下了一笔镖单,往巨石城贩运一些药材……”
“后来呢?”
杨伯才苦笑道:
“大约一个月前,我还见到了他们的佟镖头,说我们药铺的那支镖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当时还暗自庆幸,觉得运气不错。谁知过了几天再去,镖局已是大门紧闭,贴上封条了。”
“封条?”游离觉得疑惑,“我刚刚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封条呀?”
杨伯才摇摇头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如果你失散的哥哥真是在保安镖局讨生活的话,这会儿的情况恐怕不是很乐观了。”
此时的游离,倒是不担心兄长的安危,因为周城隍说得很分明,游大山不但活着,而且已经去了宣州,现在看来,去避风头的可能性不小。
难道保安镖局犯了什么事了?
于是,他又问道:
“杨老板,现如今两国的边境商贸政策是怎样的?”
“两国经过前后十多年数十次的大小战争,都已经伤筋动骨了,重修旧好是大势所趋。加上边境民生凋敝,所以就先有限度地放开了商贸路线,在茶叶、丝绸、瓷器、药材等日用品上互通有无,但是像粮食、矿石等战略物资还是严格禁止通商的。”
杨伯才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这阵子也稍稍调查了一些保安镖局的背景,得知这家镖局的两位镖头,一个是江湖颇有名气的武师,还有一位则是受伤退伍的士兵,这次负责押镖的便是后者。我自己琢磨了一下,估计镖局是想让其负责与沿途各个关卡的守军打交道,然而说不定正是他这种出身‘优势’,到了匈奴那边反而成了劣势。”
游离觉得这个分析不无道理,但还是缺乏确切的消息,于是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我想办法走一走道正司的门路,保安镖局那边,还请杨老板继续探查,若有收获,定有厚谢。”
杨伯才摆摆手,笑道:
“在这件事上,我们的诉求是一样的,不必这么见外。出门在外,又是老乡,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随后,游离接过对方递来的一叠银票,四张面值五十两的,还有两张面值十两,收入佩囊之中,拜别而出。
游离离开不久后,杨伯才正在收拾茶具,伙计又从前铺跑进来道:
“老爷,有人求见,他自称是机宜司的人。”
“机宜司?”杨伯才面色一沉。
机宜司是安西边军的谍报机构,直属大都督府,主要负责边境的军要机密,收集匈奴敌军的相关情报,如今权限进一步扩大,开始负责搜查安西州境内渗透进来的敌国探子,是普通人都要闻风丧胆的军方爪牙。
伙计离去得令出去后,杨伯才看着还在沸腾的火炉,苦笑道:“这下可好,都不需要重新生火了。”
片刻后,伙计便领着一位身穿灰色直裰的汉子走了进来。
那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迅速扫视了室内,直勾勾地盯着杨伯才问道:
“刚刚那个小道士,与你都说了些什么?”